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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系与派系在商议合作之时,一般都会秉承讳莫如深的理念来交谈,无论说什么都是含湖其辞、意犹未尽,尤其在商议重大事务时,更是小心翼翼的点到即止。
这倒不是人们特别喜欢故作玄虚、卖弄关子,而是我们这个种族远比尚未开化的野蛮人有智慧、重视未来,同时也知道合作方和自己交好之余,与自己的敌对势力也有利益往来。要是把什么话都说透,而对方又因为种种原因和顾虑不得不拒绝,那么双方难免出现芥蒂、裂痕,搞不好还会导致‘合作方’支持敌对势力。
要是仅仅只是点到即止的话,那么自己的心思已经摆在明处,而该看破的人,一听就知道自己的弦外之音。不过因为没有把什么话都说透,所以“合作方”既可选择合作、也能故作不知的拒绝,而双方关系也不会因为这次合作不成而产生裂痕。
不过凡事都没有绝对,如果你给予对方的利益足够多,而“合作项目”的风险又由自己一力承担,那你就处于十分有利的地位;在这个前提之下,大可无须讳言。而对付元氏渔阳系这个“项目”,便是处于这一点,所以杨集向裴矩说得十分坦然,甚至连裴氏能够从中得到什么,也毫无掩饰。
杨集向裴矩陈述完毕,端起温润如玉的茶杯,看了看晶莹翠绿的茶汤,轻轻抿了一口,一股清新茶香顿时在唇齿之间萦绕。
裴矩没有立刻作答,而是捋着胡须、凝视面前茶杯,陷入了沉思。
杨集与元氏有仇,无论他怎么算计元氏都说得通,而且他避开正面、改从渔阳系下手的办法,也是一种“剪其枝叶,伤敌元气”的聪明之策。不过裴矩心中跟明镜似的,明白所谓的“私人恩怨”一个托词,背后实则是皇帝在主导;其目的,无非就是削弱关陇贵族,而杨集不过又是皇帝推到前方的利刃、坚盾罢了。
只是裴矩总是觉得其中有自己推敲不通的关节,和摸不透的深意。他盘算良久,还是推敲不透杨广和杨集的盘计划,不过却知道此事对裴氏确实有益无害。想到这里,裴矩眸中一片清明,旗帜鲜明的向杨集说道:“元氏固然令人惊惧,然则作为大隋宰相、黄门侍郎,我也不能坐视他们为非作歹、败坏法度,假如彼等果真做了不法之事,于情于理都要与他们斗上一场。”
“好,我就知道岳父心怀天下,一定会答允。有了岳父的协助,定然事半功倍。”听了这番话,杨集大喜过望、喜形于色,他仅仅只是希望裴矩提供黑料、帮助说项而已,万万没有想到裴矩竟然也要参与其中,这当真是意外之惊喜。
也许裴矩还要别的用意,但不管其用意何在,于他而言都是好事。只因提供黑料和帮助说项与直接参与是性质完不同的事情,前两者只是悄眯眯的帮一把,态度和力度显得比较微小;而后者,意味着裴矩将会代表河士族与他并肩作战,竭尽力的助他拿下元氏渔阳系。
裴矩微微一笑:“但不知文会打算怎么做?”
实际上,裴矩能够做出这种决定,主要还是基于‘地缘政治’和实利:裴矩根据皇帝的需要,把自己扮演成一个和稀泥的角色,虽然说中立是一种明哲保身的平稳的为官之道,但是过度的中立、过度的明哲保身,却容易让他获得平庸无能、圆滑奸诈的奸佞之名,长此以往,最后休要说其他人了,便是皇帝也会自然而然的把他忽略,转而欣赏和重用敢作敢当的人。所以裴矩认为在“明哲保身”的同时,必须还要有所作为,否则的话,迟早遭人遗忘和遗弃、被迫退出权力的中心。
裴矩此时答应提供元氏黑料、答应帮助杨集说服卢氏,马上就还了杨集的人情、弥补两人之间出现的裂痕,两家两派的关系也将再上一个台阶。
在这前提之下,再以大隋宰相、黄门侍郎的名义协助杨集反腐,既给皇帝留下一个有魄力有能力、一心为大隋分忧解难的好印象,也能在朝野之间获得公事公办、惩奸除恶的好名声,让他在议事堂中更具优势、更有话语权,同时也能夯实他河东士族领袖的地位,那些门阀以后想要掣肘,也要掂量掂量“大隋首相”的威力。
至于关陇贵族这边,他们三派本来就存在尖锐、不可调和的矛盾,一旦元氏渔阳系的罪证大白于天下,不但是独孤派和窦氏无话可说,便是元派也怪不到他头上。
既然无论怎么算,都稳赚不亏,还能获得许许多多潜在的好处,那他和杨集联手干这一场又何妨?
“军队在后面做掩饰,岳父和我先行一步,您觉得如何?”杨集询问道。
“此法可行!”裴矩点了点头,略作沉思,又向杨集问道:“那我们何时出发?”
“本来我们随时都可以出发的,然而圣人改变计划,让我们去辽东大打一场,我要好生部署一番才行。三天以后,我们再走吧!”如今的大隋王朝和天下让杨集搞得面目非,变得连他本人也无迹可寻,所以远征高句丽提前发生,也没什么。
但是大隋对于大决战的准备存在着严重的不足,所以大决战能拖一天、大隋就能多一天时间来准备,这也是杨集和杨广把此战定为游击战、消耗战的原因所在。然而杨广太不靠谱了,他今天竟然改了作战计划,导致两人制度好的战术变成了堂堂正正的大决战。
诚然,杨集已经定下作战方向、作战思路,不过足有数十万兵力的高句丽军,仍旧让他心中有几分凝重,巨大的压力更是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
“这一战的压力非常大、也不容有失!但若打赢了,那便是名留青史的盖世奇功。”裴矩面容清矍、气质儒雅,看着就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儒士,然而说到这里的时候,整个人神采奕奕、神采飞扬,使他那儒雅斯文的气质之中多了浓重的煞气,可见他对此战也充满了期待。
也是在这一瞬间,他进入了行军长史的角色,目光锐利的说道:“敌人虽然兵多将广,占有绝对的兵力优势,但是我军将士皆为身经百战、能征善战之士,再加上战场又是在高句丽国土,所以我们大可无所顾虑、放开手脚的打。如此一来,我军人少的劣势反而成了优势,作战之时也比对方灵活。对方在我们无处不在的打击之下,却要处处防守;而处处防守,也意味对方处处有破绽。”
“这种战法,是你最为擅长的战法,再加上此战又是以凉州军为主力,打起来更是如臂使指,轻松之极。”
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将兵力的差距排除之后,那么我军最大的劣势,无非就是武器装备、粮草物资不如人罢了;而辽东多变的天气、由天气造成的各种疫病,也是我军将要面临的难题,所以除了武器装备、粮草物资之外,还要提前筹备征衣、帐篷、药物,最好多带一些医者,以免旧事重演。”
“要是我们在未战之前就筹划周密、准备充分;照样能够以少胜多、以弱胜强,这便是孙子兵法说的‘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
杨集闻言点头,说道:“岳父之策与我不谋而合,但不知岳父还有什么良方、或是补充之处?”
“这得从高元这个人来说了!”裴矩沉默了一下,缓缓的说道:“高元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他做梦都想侵占我大隋疆土、做梦都想入主中原,同时,他也是一个有能力的有为之君。然而他毕竟是‘小国’之君,缺乏做大事的魄力,行事畏畏缩缩、小里小气的。我军在开皇十九年北伐之时,他要是胆子大一点,趁机挥师西进、力进攻幽州,幽州必失。而我大隋也不像现在的大隋的了。”
看了杨集一眼,裴矩接着说道:“高元当年都没有西征大隋的胆量,现在那就更别说了。所以你别看高句丽现在气势汹汹的,但是只要我大隋摆出一副大决战之势,高元一定又变成个灰孙子。”
“岳父是准备利用他的性格缺陷来部署?”杨集颇为庆幸的笑了起来,心中十分赞同裴矩之说:大隋当年远征高句丽之时,尚未开战就损失了将近三十万精锐之师,接着又力北伐强大的突厥汗国,导致幽州处于“有关无防”的危险处境。而丝毫未损的高句丽大军当时就在辽东平原部署着,要是高元趁隋朝和突厥汗国交战之时进军,幽州必失。而契丹、奚族、靺鞨等东北异族眼见进展胜利,肯定又加入战斗之中。
大隋遭到高句丽联军入侵、北伐又未建功,唯一的办法就是退兵。最后的结果定然是北有突厥大军压境、东有高句丽联军入境。
如果三方这么对峙下去,大隋打谁都难、打谁都有顾虑。然而一切都“坏”在有贼心却没贼胆的高元身上,而现实没有如果和后悔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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