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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风入体,五轮飞转。
丹巴达瓦闭目盘膝,胸鼓如鸡,待将那水汽吸饱、便停滞下来。不出不进,只在头颅、躯干间兜转。
堪堪百息工夫,丹巴达瓦吞过数口津.液,才将双手拇指向外扣出。鼓起的胸部徐徐平复,腹部随之膨胀起来、仿佛气鼓鼓的河豚。右鼻孔中,登时喷出一道细细黑气,因是夜晚、肉眼更无从辨识。
如此一吸一呼间,似有吉祥之力,从眉心轮、喉轮、心轮、脐轮和密轮渐渐生出,归于脏腑、滋养伤痛之处。丹巴达瓦身体也配合呼吸,忽而前仰、忽而后合,仿佛不倒翁一般,叫人既感庄严,又觉滑稽。
这等呼吸吐纳之法,不但叫杨朝夕眼界大开,便是大校场上佛法高深的僧尼、亦深感不可思议。
世间功法武技,本该有无相通,然囿于门户之见、敌我之分,却不能尽如人意。譬如中土释门罡气修行之法,其实只心法、体术源自天竺,导引之法则借鉴道门,所谓“佛本是道”的说法、概由此也!
且放眼长安、洛阳两京,并扬、益、广、泉、越、定等诸州寺庙庐庵,几乎皆是显宗僧尼,无不以修行罡气为尚。几无通晓密.宗“宝瓶气功”等“五轮”修习之法。更不知罡气修行、其实亦非尽善尽美,若能与“五轮”之法相互印证、彼此损益,对于提升佛法修为,实则大有裨益!
众生如子,世事如棋,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杨朝夕心中转过这些念头时,包括苦竹禅师、灵真禅师等在内的一众洛阳释门高僧,却是浑然未觉。各人在惊诧赞叹之余、心中褒贬已生,只觉这吐蕃国师丹巴达瓦导引之法,奇则奇矣,却是异想天开、旁门左道,实无可圈可点之处。竟无一人肯放下成见、虚心取长补短。
便在此时,丹巴达瓦嘴唇微张,似是诵咒、又像是念经,吐出一串奇异的音符。
众侠士正诧异间,杨朝夕一旁的张打油忽开口道:“这吐蕃和尚翻来覆去,其实只诵念了‘嗡、阿、吽’三个字,想来应是辅助导气的秘法。”
“那吐蕃国师声如蚊蝇、又与你我相距甚远,不知张三哥如何断言便是‘嗡、阿、吽’三字?”
杨朝夕登时偏过头,不解问道。方七斗、肖湛等人亦看向张打油,眼中俱满是疑惑之色。
张打油掻头一笑,登时辩解道:“张某粗通唇语,是以才瞧出这和尚念的咒语。好在他念的是汉音,若是胡语梵音,张某便无从猜度啦!”
方七斗等人闻道如此,却是愈发觉得有趣!当即拉扯着张打油、指向身后交头接耳的侠士,要他现场观唇辨声,并引以为乐。张打油只好苦着一张脸,随这伙少年人胡闹起来……
不足半盏茶工夫,丹巴达瓦“五轮”渐趋凝实——
其中喉轮、心轮、密轮向右飞旋,愈转愈小,最后浓缩成三枚光斑。眉心轮与脐轮却是愈转愈大,一个左旋、一个右旋,一个光芒转白、一个颜色渐红……之前吸纳入体、游走周天的宝瓶之气,开始向红色脐轮纷涌而入。
霎时间,脐轮仿佛一孔灶膛,被填入了大把柴薪和火油,登时蹿起熊熊烈火!
这火似有灵性,顺着心轮、喉轮,一路攀烧至眉心轮,将白若霜雪的眉心轮、烤得融化开来。融液白若牦牛乳,先滴沥而下、灌注喉轮,复溢至心轮、渐渐满盈,最后流落而下、又归于脐轮与密轮……
就在上下贯通、五轮相连之际,烈火爆燃而起,将整个中脉包裹起来,一刻不停地煅烧。游走在附近的宝瓶之气、登时趁机涌入,令中脉渐渐发出五彩华光,仿若琉璃至宝!
丹巴达瓦腰身一挺、不再晃动,双瞳陡然绽开,射出两道淡淡金光。身体由内而外、焕然一新,显露出神完气足的架势来!
到得此时,杨朝夕身后那道声音,又似“马后炮”般响起:
“诸位!如何?鄙人所言不差罢?这番僧修所使‘九节佛风’之法,便是这般神妙!引风入体,滋养五轮;五轮齐动,金刚咒诵;红白菩提,贯通中脉;中脉一开,光明照来……哎呦!谁特么拍我?!”
“狗辈!放得好一通鸟屁!谁许你在这里胡咧咧?没得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若还敢胡言乱语,爷爷叫你上不了台!”
说话间,一个粗莽汉子手提铁箍长棍、大喇喇站出来骂道。
杨朝夕转目一瞧,却是旧识“头陀疯棍”赵三刀,“洛中七侠”之一。
而那被打之人,虽作番僧打扮,却说得一口流利汉话。且面色微黄,高颧少须,面貌与汉人无差,眉目间更有几分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
不待杨朝夕细瞧,那人竟似理亏一般,一声不吭,扭头便走,很快躲进人头攒动的众侠士中。
再回头时,丹巴达瓦已然呼吸如常。周身气势已然敛去,好似一截老树虬根,抓在地上、岿然不动。看得杨朝夕无比费解。
接着目光一跳,又向汪大成瞧去。只见他虚弱之状稍有好转,也是盘膝坐定,双手勾抓在胸前、掐出一道诡异的指诀。口中念念有词,不知诵的什么符咒,连擅读唇语的张打油、也是瞧得一头雾水。
忽然间,汪大成周身搅起一阵阴风,卷着树叶灰土盘旋而上,织成一股轻薄且摇荡的羊角。
众人正自诧异,汪大成双手指诀陡然散开、化作双爪,一抓扣在自己小腹,另一爪却是插进了自己心口!
蓦地,汪大成双眼暴突、布满血丝,脸上撑起一抹惨笑。双鼻双耳、嘴角眼角渗出七道血线,挂在面门前,委实阴鸷可怖!
异常浓重的血腥味随风飘至,熏得众侠士烦恶欲呕、纷纷起身避走。灵真禅师亦是大皱眉头,只是囿于职分、不肯挪动半步。众英武军卫卒、香山寺武僧中,已有人耐守不住,俯身干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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