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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先一直觉得为国朝征战是大事,我那位四哥不会这般没轻没重,真在出征之时动手。”
“殿下以为,整个朝堂之上只有您那位四皇兄对您有忌惮之心么?”韩墨初侧头,余光看着顾修高挺的鼻梁,轻声笑道。
“嗯?”
顾修不可置信的疑了一声。
在他的印象中,睿王顾值早年贬黜,端王顾伸六根不全,他那位六哥更是早起一日都难,这朝堂之上除了那位一心攀高出挑的四哥,还能有谁将他视为眼中钉?
“看来,殿下还真是个武疯子啊。”韩墨初轻笑一声,从药罐里拨出一点药渣,放在口中尝了尝:“殿下难道不知,您的二皇嫂现下报了身孕,如若生了男儿那便是陛下长孙,昔年老子做的那些荒唐事,难道还能记在这孩子头上么?还有您那位身有残疾的三皇兄,他的双腿和弱疾早就好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他在门下省中这两年一直都在暗暗的与各地方官吏勾结。”
韩墨初这一通话,把顾修听得一愣一愣的。顾修也不知道他这位几乎与他同起同居师父究竟是怎么就在他身边便知道这许多事情的。
“师父,你是几时...”
“殿下便别管臣是几时知道的了,臣是什么都知道了,可是千防万防的还是出了这样的事。”
“其实好在此人动手早,若是此人藏的再深些,在两军交战时生事岂不是更麻烦了?”
“殿下今日在众人面前护着臣,便不怕这药当真是臣下的么?”韩墨初佯装无意的问了一句。
“
你若想要我的命,大可以趁我熟睡一刀结果。反正我也不会躲,何必费那么大的功夫?”顾修转而将双手环住韩墨初的腰身,侧脸贴着韩墨初的脊背:“这个世上,只有父皇那样的可怜人,才连一点真心都不敢相信。”
韩墨初闻言,心头犹如升起一团灼热的焰火。
顾修信他,毫无保留的相信他。哪怕他受千夫所指,顾修依旧丝毫不为所动。
顾修的信任让韩墨初彻底安心来,再度凝神思考起今日的整个事件。
从顾修吩咐他去备药,再到他端着药碗归来,最后便是顾修当众中毒,这中间的所有细节都在韩墨初的脑海中过了一遍。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银针,银针不是我备的。”
今日之事,为了避免节外生枝,韩墨初从备药到熬制都是亲力亲为,中间的每个步骤都不曾假手于人。唯有那根试毒用的银针,是他调好了药的时候便已经搁在桌上的。
“银针?”顾修敛眉思索,心下恍然道:“对,是银针。”
“殿下,您可还记得臣去备药时,是何人将银针传递进来的么?”已有头绪的韩墨初终于放弃了对那些药渣和药罐的追查,在那些他收集回来的证物中寻找起那根关键性的银针来。
“是个小兵,模样我还记得。”顾修很肯定的说道。
韩墨初在那些证物里翻寻了半天,那根银针果然已经是不翼而飞了:“殿下记得也不吃紧了,那东西进船舱前不知经过多少人的手了。最后露面的小兵,很可能只是个替死鬼。”韩墨初边说边揉了揉有些闷痛的太阳穴:“是臣不好,当时便该虑到银针上头去,如此后知后觉...”
这次,是韩墨初这一辈子为数不多觉得后悔的一次。
他很后悔这次出征没有带着他那位医术高明的常如贤弟。今日若是苏澈在场哪怕这味药沾在哪一位的一根头发丝上,他也一定看的出来。
“无妨,既然已经有了头绪,那便一定还会想出什么突兀的人或事来。”顾修起身站在韩墨初面前拍了拍韩墨初的肩头。
突兀的?
突兀的!
韩墨初的脑子转的很
快,他很快从记忆中找到了那个突兀的人。
那个人叫林丛,因为今次作战水路行船颇多,君王顾鸿便从国朝临江水军中调过来六名熟知水路作战的先锋将军,林丛便是其中之一。
在今日顾修中毒吐血后,这个林丛一直隐在众人之间,三言两语不断的将投毒行刺的罪名扣在他韩墨初的头上。哪怕是顾修面色缓和后,也是这个人执意要给他韩墨初安个居心叵测的罪名。
他身在临江水军任职,韩墨初是王师将领。两人在出征前素昧平生,出征后也鲜有交集。很显然,此人的栽赃并不是什么与他韩墨初的私人恩怨。另外,既然他能将顾修中毒之事栽到他头上,那么想必他和那个下毒之人也必然有所关联。
已经苦思了将近一夜的韩墨初,嘴角终于又扬起了那一抹温文的微笑:“殿下说的是,臣已经有眉目了,殿下若是此刻没有睡意可愿陪着臣去审场官司?”
“好。”
夜至子时,还不知自己何时露出破绽的林丛被顾修的亲兵传唤到了顾修所在的这艘主舰上唯一一间用于提审的暗室。
暗室中油灯点得通亮,虎背熊腰的傻大个熊虎抱着那柄大环弯刀站在暗室门前巡视着四周。
暗室之内,顾修身披轻裘,抱着肩头靠在暗室主位上木制的高椅上,冷眼看着跪在当场的林丛。
韩墨初则立在一旁,扬唇轻笑道:“林将军,殿下深夜将您召来此处,您该知道是什么事吧?”
林丛的两个眼珠下意识的向上一瞟,转言道:“韩参军说笑了,殿下何意在下如何得知?”
“唉,看起来林将军今夜是不打算让殿下安寝了。”韩墨初松了松自己手腕的关节,两步走到人前,一脚踩住人屈膝而跪的左腿,一手拎起人前胸的衣襟:“说,今日试药之事,是什么人指使你诬陷于我,扰乱军心的?”
“韩参军,你这话是从何说起?今日之事分明是你出了纰漏,你也不能为了撇清你自己便当着殿下的面将这事怪在我头上,今日在场之人疑心你的可不止我一人。”林丛自认并未露出破绽便在心里打赌这个韩墨初分明是无凭无据想套他
的话来,便打定主意要一心死扛到底。
“是不止你一人,可在场所有人几乎都是受你怂恿才将苗头指向我的。”
“韩参军,您这栽赃的也太牵强了?战王殿下在此,您可不能信口雌黄。”林丛眼珠一转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顾修:“今日,您没有实据,在下绝不认罪。”
“不认罪?”韩墨初眉梢轻挑,顺手摘了一柄墙上挂着的马鞭。
“怎么?韩参军还想屈打成招么?”林丛膝行两步向后退去:“战王殿下,您说句话啊,韩参军这是刑讯逼供啊。”
顾修的沉默,默许了韩墨初接下来的行动。
“唉..."韩墨初攥着鞭子叹了口气:“其实原本我也想拿这鞭子问你,不过你若是当真遍体鳞伤的招认了,明日也难以服众。况且殿下今日累着了,我可不忍心殿下陪你这么熬着。所以我也只能快点儿问了...”
说罢,韩墨初先是一脚将林丛踢翻在地,紧接着又一脚踏在了他的胸腔上两寸的位置上慢慢发力。
这是一种不会在人身上留下任何伤痕的酷刑,受刑者会随着施行者力道加深而产生一种犹如溺水的窒息感,如果施行者的力道加大到一定程度,那么受刑者便会血液逆流,心脉受损而死。
“说吧,是什么人指使你的?”韩墨初单手撑着自己的膝盖,不紧不慢的给自己脚下的林丛施压。
林丛也是个在战场上几次死里求生活过来硬汉子。
韩墨初踩着他的胸口,起初他还只是觉得胸口有重石压制呼吸困难。渐渐的他便再也不能呼吸了,本能的争执扭动着身体,两只手四处乱抓,可无论他怎么挣扎,就是挣不开韩墨初的压制。
“说,银针是什么人准备的。”韩墨初猛然提高声调的同时脚下也加重了力道。
韩墨初的目的很明确,如果林丛当真与此事无关,那么他听到银针两个字便不会有任何反应,反之亦然。
果不其然林丛听到银针二字,瞳孔极速的收缩了一下。
“我问你银针是什么人准备的?”韩墨初几乎将整个身体的力量全部都施加给了自己的左腿,一手抡起鞭子咋在
人旁边的地上,发出一声骇人的脆响:“说啊!”
林丛的身体抽搐了两下,屎尿也紧跟着泄了一地。一股挥之不去的恶臭在这间密不透风的暗室里升腾而起。林丛的大脑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战胜了一切,他终于在这种颜面尽失的境况下竭力吼出了一个名字:“周!致!安!”
人在极度痛苦的求生之下吼出来的话,必然是真话。
周致安,那个在顾修中毒时第一时间给顾修切脉的军医。也是在这次与韩墨初一同研制成药的五名军医之一。
“殿下,可以让值夜的亲兵去提人了。”
韩墨初终于仁慈的把脚抬了起来,林丛瘫在地上贪婪的大口喘息,不断的呛咳着,连带着血丝和胃酸都一起吐了出来。
当林丛的气息渐渐喘匀,他也意识到自己再也没有任何能辩解的余地了,只能像个丧家之犬似的瘫跪在顾修面前,口中含糊不清的念叨着几句殿下饶命的说辞。
顾修撑着额头看了韩墨初一眼,朝门外看守的熊虎喊道:“老熊,带几个人把那个姓周的军医带过来,同这厮一起关着。”
熊虎隔着暗室的大门浑厚的声音应了一句:“是!”
“殿下,您回去先睡吧,臣稍后想单独问问他们两个。”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问?”顾修起身,凝眉不解。
“不是不能当着殿下的面问,是有些话他们同着殿下是不会说实话的。”
“也罢,不过明日午时之前,本王必须处置这二人以安军心。”
“殿下安心吧,用不了两个时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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