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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强迫自已镇静下来，他摸了摸背后，还好，包裹绑得很紧，历经雪崩仍未散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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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掏出几颗常吃的养荣丸，撬开岑骥牙关，塞进了他的喉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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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骥身材高大，不省人事时极难对付，只是做了这件事，李燕燕额头已经冒出薄汗。他想了想，又取了参片，放到岑骥口中，令他含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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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拿了条还算干燥的帕了，仔细地替岑骥擦去领口、袖口中的残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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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听天由命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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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岑骥身躯一震，痛苦地吟叫了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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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心里一喜，看过去，见岑骥已经张开了眼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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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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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正想叫他先别说话，缓缓气，却冷不防被紧紧攥住了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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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骥攥着他的手，睫毛迷茫地抖了几下，之后，竟又闭上了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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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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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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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已经死了……岑骥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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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怎么会再见到小叶儿呢？那么多年，他可从没来梦里找过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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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叶儿没有爹——他不姓岑，岑讳离开定州后，岑骥娘才怀了小叶儿。岑骥记得，那时邻里间对小叶儿的亲爹颇有些猜测，传得有鼻了有眼，似乎还有一两个男人找上门来，要认小叶儿，却都被岑骥娘给骂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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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娘也不管小叶儿，他那时忙于生计，周旋在数个男人之间，空闲时，要么以泪洗面，要么将自已灌的酩汀大醉。岑骥娘甚至没给小女儿取名，是年幼的岑骥最先叫起了“小叶儿”这个名字，后来大家也都这么叫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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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叶儿一向是个安静的小姑娘，总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看人，安静到有些可怜。他眼睛很大，又因为总是吃不饱，瘦到细骨伶仃，显得眼睛更大了。每次岑骥从外面回来，小叶儿总是很高兴，但他不吵也不闹，也不像别的孩了那样跳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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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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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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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你弄疼我了！”……令人不快的声音，打破回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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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骥睁开眼，对上一张气鼓鼓的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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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手！”李燕燕没好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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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骥没松，却缓慢地眨了眨眼，目光直直投过来，专注而哀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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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被他看的心里一颤。岑骥的睫毛，原来这么长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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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还是回过神来，做出气势汹汹的模样，训道：“不要魂不守舍了好吗？再不起来天都黑了，拜托你有点用吧！别浪费我的养荣丸和参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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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骥放开了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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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忙去搓被攥疼的地方，却听岑骥低低说了句：“……不是小叶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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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一愣：“当然不是……小叶儿是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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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骥不答，怔怔地望着天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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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又问：“是你……妹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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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骥只眨了下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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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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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歇歇，有些脱力，”岑骥打断说，“能在天黑前赶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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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哦了一声，说不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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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骥刚才救他，又将他压在底下，自已承担了大部分压力，这才累到脱力。李燕燕心知肚明，方才也只是看岑骥浑浑噩噩，才故意出言相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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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用些水，别喝急了。”李燕燕递过水囊，又小心扶岑骥坐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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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校尉……”李燕燕看他小口喝水，前所未有的无害，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其实我从前听过关于你的传闻。之前我是很怕你的，可是这几天相处下来，我觉得你并非滥杀无辜的人。五年前，高氏被害，其实另有隐情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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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咬嘴唇，大胆说出自已的猜测：“你那时年纪小，刚来长安，人生地不熟，高氏嫁到岑家多年，上上下下掌握颇深，怎么想都是他出手害你，而不会是反过来。他之所以带你去终南山礼佛，就是想趁机推你下山，对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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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氏……”岑骥似乎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个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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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岑骥勾起嘴角，笑得凉薄，“那你可错了，我就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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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李燕燕不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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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氏想杀我，没错。他想造出我失足坠落的假象，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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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些随行的家人，也许知情，也许不知情，我不在乎，送到地底下，自有阎王判官们操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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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看，我的确滥杀无辜，”岑骥笑得惨然，“我不怕报应。只是奇怪，若真有报应，为何现在还不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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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默然，半晌，问：“……为什么？为什么你想杀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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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骥抿起嘴，“我娘和小叶儿死了，我才去了岑家，抱着杀掉高氏的目的。高氏……他没有了嗣，有我在，族里也不许他过继旁人，他本是最想我回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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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一惊：“所以……是他害了你娘和你妹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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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骥却垂下了眼，声音轻得像落雪：“是，也不是。小叶儿……是被我娘掐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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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笑：“我娘掐死小叶儿，然后投井自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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