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控制狂与金丝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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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系，双子座二号星北河三[1]，悦来宾馆311。</p>

床上睡着个姑娘，乌发浓密，纤长睫毛盖住了一双灰绿瞳孔，本该是段风流之貌，却蒙了张灰败人皮，脸色蜡黄，似乎健康状态堪忧。</p>

薛岱给她拉好被子，推窗点了支烟。</p>

恒星在天边坠落，全城广告屏都在投放时下最火的游戏《诗经·采薇》，柔和筝声钻进耳朵，全息空间随着音乐慢慢膨胀，罩住了悦来宾馆。</p>

空中的河流蔓草和真实几无差别，薛岱望着诗歌盛景，终于下定决心。</p>

分手吧，工作和私生活搅和一处果真要遭报应。</p>

拿起光脑检查，不出所料，她又没按时写完文豪本，成稿部分结构凌乱，还不如薛岱自己十二岁写的本子。</p>

唉，男人叹息一声。</p>

也不知半年前，那个日日在文豪酒吧蹲点，想泡我换取写文豪本的女人到底是谁。</p>

我瞧她志向坚定眼眸带光，口口声声说“双子座文苑今年竞选条件宽松，是千载难逢之机，请您培养我，我此生一定要做文豪”，便有些意动——</p>

谁知，给了她数次写文豪本的机会，跟鱼饵进海似的，没一次让人满意。</p>

薛岱是双子座小有名气的文化猎头，不会花力气培养不赚钱的文豪，那是砸自己口碑——就算是亲密关系也不行。</p>

【阿兰，落选帝星文苑可以再努力】</p>

【但恕我直言，你天赋不够，趁早放弃做文豪吧】</p>

【你借我之力拿资源这都没什么，但你写不出让人满意的本子，我们的关系就没意义了】</p>

【晚饭自己点，我留了一天房费】</p>

【薛岱】</p>

留下指纹字条，薛岱关门离去，脑中一时分不清她对自己到底真情还是假意，但决定已做下，多想无益。</p>

然而，没人注意到的是，房里姑娘脸色雪白，呼吸渐渐没了起伏。</p>

全息模拟的雨从窗外飘来，采薇河畔的溪水带着夕阳，落在她死寂的脸上，洒上一层薄红，像坟墓前凋零了一朵蔷薇。</p>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睁开了眼。</p>

眼神里不再是以往的孤勇，而变成了好奇和讥诮，有趣极了。</p>

镜子里，盯着这张和自己二十岁别无二致的脸，现役一线写手铁训兰说出了喝醉淹死后的第一句话：</p>

“草，文豪是什么？”</p>

话落，原主的记忆海啸般冲进了脑海。</p>

……</p>

……</p>

现在是地球末法时代之后八百年，疯狂繁殖的人类挤满了银河系，脚下踩的便是银河系二十王座之一的双子座。</p>

辽阔星域带来了富裕资源却也暗藏着文化危机，除了破败老地球，人类并没找到几个完美星球，知识宝藏中歌颂的一切宏伟山河都没了地貌依托，精神的空虚逼迫着人类寻找解药，虚拟宇宙便应运而生，全息游戏风靡整个银河帝国。</p>

它们真实可感，在网络中构建了无数世界，提供人类消磨时间。</p>

有人玩游戏就得有人写脚本。</p>

原主就是个“文豪”，靠写作为生，剧本、游戏本都接，但资源很差，混的凄惨。</p>

半年前，双子座帝星开放学苑选拔，条件非常宽松，专门培养文豪的文苑更是放话说，只要是星座疆域内的适龄人类都能报名。</p>

这消息把醉生梦死的原主炸了个粉碎。</p>

她热爱文学，喜欢墨水写在白纸上的声音，爱慕文字串成美妙字句的过程，这情结是她小时候第一次读到《蒹葭》便种下的，哪怕后来活得行尸走肉也从没忘记过。</p>

然而，帝星的竞争强度远非边陲小星可比，原主怀揣着文豪梦勇闯北河二，却连个帮忙联系资源的文化猎头都没有。</p>

于是就有了蹲点文豪酒吧一个月，泡了薛岱当/过墙梯，换取他手中文豪本资源的事。</p>

想清楚一切的铁训兰啧一声。</p>

原主不错，有魄力有手段，如果时间够长，也许能成气候。可惜她身体虚耗多年，实在不行，最后落个猝死下场。</p>

脸庞一片微热，铁训兰摸了摸，游戏广告里的全息阳光宛如实质，停在指尖，凝成一线。</p>

这就是全息文豪本的魔力吗？</p>

光脑弹出一条新消息。</p>

【@双子座学苑北河二校区招生办】</p>

【很遗憾，您的作品《梦断名利场》没能达到我校文苑招生要求，请修改后二次提交或转投他校】</p>

【距离截止时间还剩三天】</p>

铁训兰：“……”</p>

再加一条，原主不仅敢想敢拼，还很有眼光，猎头满街跑，就她慧眼独具，泡了个有能量的。</p>

——文苑招生办的消息现在才到，薛岱竟然能提前知道，当真有点门路。</p>

晚餐时间到了，机械手体贴地送来菜单，铁训兰算算余钱，2000块，叫自己赤贫阶级都是客气话，“来一杯开房免费送的营养液。”</p>

机械手僵了下：“尊敬的客人，营养液有别的口味选择——”</p>

“——就要最便宜的。”铁训兰拍拍被子。</p>

机械手：“……”</p>

它将菜单翻到试饮页，上头写着一行字。</p>

【赠品仅供新口味实验，如有不满，请勿暴打服务员】</p>

【鼻屎味200ml】</p>

【孙悟空胖次味200ml】</p>

【哈雷彗星土灰味200ml】</p>

【核废水味200ml】</p>

铁训兰：“.......”</p>

完了，客人要暴走了。机械手的逻辑算法传达出这个信息。</p>

客人满脸惊喜：“妙哇。”</p>

机械手：“.......”</p>

客人又爽快一挥手：“核废水和彗星土各一杯，谢谢！”</p>

“明天再来大圣胖次！”</p>

她拍拍机械手的小指头。</p>

机械手发现，算法这会又在表达害羞的情绪了。</p>

原主行李少得可怜，几身洗得发白的衣服，基础生活用具，一张黑卡，便携光脑一台，还有一张E级文豪执照，上面盖着双子座文豪协会的银色钢印。</p>

【文豪】，星际大热职业之一，分为SABCDE等一系列等级，业务类似地球末法时代的“编剧+写手”结合体，这两年最火的文豪都是写小说的。</p>

铁训兰兴致勃勃地翻着文豪执照，这玩意儿和她前世的作者证很像，但好看了不少。</p>

“如果您需要，明天是兰德公司出品《山海经》的招标日，帝星黑暗赛道会对外开放。”机械手放下营养液，欲言又止，不知这又穷又漂亮的客人能否凑出路费。</p>

铁训兰眨眨眼，“黑暗赛道是……全息游戏招标会，对吗？”</p>

机械手：“是的，可以试玩甚至修改未发售的全息《山海经》，如果运气好，还能见证恒星冲刺。”</p>

修改？那我得去，铁训兰精神一震，豪饮三口核废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