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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卫说:“常规流程,起诉离婚后法院会来人,也会请邻居们来说合,米兰今天调查完了,一会儿会回家,走离婚调节程序。”
虽然王戈壁犯罪了,但涉及不到米兰,部队上的夫妻不论任何情况下,提离婚必须接受调解。
夫妻双方在常,亲戚朋友,领导们最后再劝一次,调节不通再上法庭。
不一会儿,米兰还真的来了,是奚阿姨和崔阿姨,还有两个不认识的阿姨一起扶着进门的,大概一周没见,她又瘦了很多,毕竟是个病人,头发枯黄,两眼呆滞。
乍一进门,一言不发,先进厨房,帮忙烧水泡茶。
阎卫也在厨房,她走了过去,再没原来对着阎卫时的那种趾高气昂,反而主动说了句:“我听说最近好多人在传咱爸咱妈的谣言,你放心吧,我会解释的。”
见阎卫不作声,她又说:“谢谢你照顾阎哈。阎卫,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平平淡淡的日子才是真,咱以后好好过日子,好吗?”
从语气就能听得出来。
几天审查让米兰蜕了层皮,这回确实是洗心革面,想好好过日子了。
不过阎卫听完,只是冷笑一声,那笑容莫名让米兰觉得头皮发寒。
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是真的改了,而且去美国的签证早被领事馆撤销了,米兰又没工作,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只剩下阎卫可以依靠,而阎卫,肯定是爱她的,这个米兰知道。
他到现在都没舍得拆掉俩人的结婚证,还挂在墙上。
她的鞋子都还摆在鞋柜里,擦的干干净净。
家门口,玄关上挂的照片都还是她和阎哈的,他都没有拆掉,这都是阎卫爱她的表现。
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冷笑?
不一会儿,军法来了俩女同志,正好阎佩衡他们也下班回家了。
看到这边热闹,崔部长和徐部长也过来了。
不说劝和劝分,大家都想看看阎卫这件事最后到底会怎么处理。
但谁都万万没料到,今天的主角会变成阎肇。
他押后一步进门,手里还抱着一大沓的病历。
阎肇这才来了一周多,但真奇怪,每个阿姨都认识这个黑黑凶凶的板脸男人,而且自他一进门,大家就在夸他。
“阎家老三,好孩子,今天帮我搞了半天卫生。”奚阿姨说。
崔阿姨说:“他可厉害呢,我昨天买菜,就是他教我挑的土鸡,味道果然香。”
还有个阿姨说:“大前天我听说外头有大降价的食品,跑去抢,就是他陪我去的,果然一斤鸡蛋便宜1分钱,大便宜!”
不止阎佩衡惊愕的审视着阎肇。
阳台上几个孩子手里的雪糕要融化了。
陈美兰简直目瞪口呆。
黑脸活阎王阎肇什么时候变成三好男人,还是家庭妇男型?
阎肇把病历放在茶几上,突然就说了句:“奚阿姨,你说你大概在68年左右,就听人提过,说我娘苏文和一个叫顾霄的男人似乎关系挺好。”
奚阿姨点了点头。
刚才阎肇跟她聊起,她以为首都人人这么认为,不算秘密,所以说了几句,难道不对?
阎肇又问另一个阿姨:“您说您听人说过,我妹妹是我娘害死的?”
这个阿姨也问了句:“难道不对?”
阎佩衡的脸色在瞬间变的特别难看。
呼吸在一瞬间滞住了。
而就在这时,阎肇转头再问崔阿姨:“阿姨,您原来照顾过阎卫和阎军,跟我爸关系也不错,您能说说吗,这话是听谁说的。”
“我是听戈壁说的,但戈壁说是你王阿姨说的。”崔阿姨说。
姓王的阿姨差点跳起来:“老崔,你可别给我泼脏水,我要说过这种话天打雷劈,我也是听戈壁说的。”
其实大家对视一眼,答案呼之欲出。
造谣生非,在首都不停的破坏苏文名誉的那个人就是王戈壁。
但是事非久远,没人想到阎肇会是这么执著一个人。会花一周的时间跟这些老太太处好关系,再借她们在一起的机会来个刨根问底。
“我娘在盐关村没有任何坏名声,清清白白,人称活菩萨。”阎肇说。
他的眼神今天一点都不冷,而且格外清澈,声音也特别轻柔,平和。
但这种平和,坦然的凝视在一瞬间,让几个一直跟阎佩衡朝夕相处的老阿姨感觉到了惭愧,无言以对。
她们曾经说过苏文多少坏话,这么说那全是假话?
她们笑话过那个从未谋面的,陌生女人的那些话,现在想起来多么难堪。
这时阎卫再也忍不住了,突然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病历朝着米兰啪的一下砸了过去,撕心裂肺一声吼:“我爸为了给我妈治病,曾经开过很多药,有好几回还是我自己亲自寄的药……”
砸完病历还不够,他又端起一杯茶朝着米兰泼了过去:“他妈的,米兰,你知不知道你妈把所有的药都换成了维生素,他妈的维生素b1b2到b12,你看看你妈那些年开了多少维生素!你看看你妈多恶毒,你妈王戈壁就是杀人犯!”
瞬时之间,众人哗然。
其实阎卫回来之后,就一直隐隐觉得不对。
他跟阎肇最近同睡一张床,聊的比前三十年加起来说过的话都多。
俩人说起苏文曾经吃过的药来,因为年代久远,那时候的阎肇还是孩子,也记不大清楚,但俩兄弟总有些疑惑,于是俩人最近几天一有时间就泡在内部医院的病历房里翻病历。
那是一张张的病历单,有的上面都签着王戈壁的大名,还有的写着阎佩衡。
从68到72年,整整四年的。
那四年阎佩衡一直在替苏文开药。
他开的是治病的药,而王戈壁也在开药,但她开的全是各种维生素。
阎佩衡开多少她就开多少。
几乎都是一前一后,相当的时间。
米兰头顶茶叶渣,还要辩解:“我妈有病,她常年有病,那药都是她吃的。”
阎卫看了米兰一眼,看她面色黄黄,对着自己欲哭无泪,又忍不住把手绢掏了出来,递给她。
言归正传,当初王戈壁品尝到了倒卖军产的甜头,并不想再嫁,想一直赚钱,但是军区不可能让她一直守寡,肯定要为她安排再嫁给她介绍结婚对象,这时候她必须找个理由留下来。
照顾阎卫和阎军是最好的借口。
眼看阎佩衡升职在即,家属可以随军了,但要苏文上了首都,阎卫和阎军有人照顾的话,组织上很可能会施压,让她再嫁,并搬出军区。
正好这时阎星死了,苏文病了。
西平市药品稀缺,抗脑癫痫,镇静类的药物一直是阎佩衡从首都寄药给她。
王戈壁为了不让苏文来,为了能一直照顾阎卫和阎军,神不知鬼不觉,在阎佩衡寄药之前,把它全换成了各类维生素。
所以苏文的病才一直没能好,因为她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机。
所以阎卫非离婚不可,他确实还爱着米兰,结婚照都舍不得扯掉,但隔着杀母之仇,他和米兰此生再无可能。
米兰以为这就完了,转着脑瓜子,还在想,自己该怎么为王戈壁辩解一下。
而阎肇,又从病历中翻出几张a4纸,继而说:“众所周知,咱们国家在七八十年代,所有的海外信件都要登记身份信息,也有记录可查,前天我去了趟首都邮政总局国际邮件部,查到至少十封信件,是由王戈壁寄给远在新加坡的顾霄的,信件从76年开始,一直到去年,从未间断。顾霄在新加坡属反对党阵营,……”
他转头看向军法的俩位女同志:“军法的同志们,王戈壁身在军区,没有经过审批,私自跟一个反对党领袖通信长达十几年,这属于间谍罪,这些证据我该提交给谁?”
军法的俩女同志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多信息,但立刻说:“阎肇同志,这案子不归我们管,但我们可以帮忙转交证据。”
米兰慢慢擦着脸,此时才发现,不是她软一软,求一求就能让爱人回心转意的。
她得面对的是不止钱要被军区全部没收,房子要被收回,她妈还要入刑,要坐牢的事实。
阎佩衡举起手,一巴掌要拍在桌子上,但想起身后还有几个怕他的孩子,那一巴掌终是捂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在座所有人目瞪口呆。
直到奚阿姨率先说了句:“也不怪老阎吧,戈壁被钱迷了心窍,这种心机谁招架得住啊?”
“是啊,也没人说老阎什么吧,他是个正直的人啊!”崔阿姨也搭腔了。
阎肇一贯黑脸,目光扫过全场,停在陈美兰脸上,轻声说:“我去买票,咱们明天回家。”
他站了起来,身量欣长,驮色的呢子大衣淡化了皮肤那种醒目的黑,让他整个人都变的格外柔合,双目炯炯,是那么明亮。
拨腿,他转身出门了。
陈美兰也是到此刻才发现,站在阎肇的立场上,他不会跟他父亲和解。
也不需要。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替母亲正名,送王戈壁去坐牢。
而从专业层面,这些事他都可以做得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动动手指,我需要你们的留言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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