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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姑娘刚戴上的滤镜稀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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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琅心里记了荀周一笔，不过他好歹白吃荀周一餐，非常大度地让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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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长得确实漂亮，五官昳丽精致。杂志社的人比建筑事务所的眼光毒辣，沈琅手腕上那条看着设计简单的细链都是某牌的纯手工限量，全身上下矜贵得像瓷洋娃娃，即使笑得再亲昵，还是隐约有股冷淡骄矜的气质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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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的小姑娘起初有些犹豫，沈琅一句“不拍了吧，让这么可爱的摄影师拍我可能还要倒给钱”，五分钟后，几人迅速混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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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跟沈琅聊时尚八卦，把荀周当布景板，俨然厨房小妹二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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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周想了半天，觉得还是因为沈琅这张嘴太能哄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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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琅简直就是本行走的骚话全集，人如其名的“浪”，不论老少男女，开口对着谁都能哄出花儿来。不知道是先天无师自通，还是身在大家族，后天训练出来的生存本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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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沈家人是出了名的难搞。他爷爷重男轻女，大哥手段狠毒，二哥手段阴毒，后两个人自相残杀多年，沈琅要真没点本事，怎么能安然无恙到现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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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话间，沈琅的助理拿着手机慌慌张张地找过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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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沈沈沈工，我楼下，下下都找一圈了。”助理跑得直喘气，缓了缓说，“您手机都震疯了，我没敢接电话，别是有什么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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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琅的手机没电关机整整一天，他忙交图没顾得上充电，之前出公司也没带手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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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手机电量已经充满，五十几个未接来电，四十多个来自沈立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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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二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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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沈琅打白条给助理点了份下午茶套餐，在荀周的死亡凝视下站起身，刚要回拨，一个号码又打了进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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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号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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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这种陌生号码沈琅看见都会直接挂掉，但今天他心情好得不得了，慢悠悠地接起来，连带着声音也含着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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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对面推销的男人甫一开口，沈琅就接过了话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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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贷款，不买房，不投保险。”他扯谎张口就来，“上周我做传销被关了，今天刚从拘留所里保释出来，连吃饭的钱都没有，要不我跟着你混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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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周正打着游戏，闻言从屏幕上抬起头，给了他一个“接着演”的鼓励眼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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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杂志社的小姑娘配合地又扛起了摄像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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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没再出声，沈琅叹气：“不骗你啊小哥哥，是真的没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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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越演越过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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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终于开口，这回不是“喂”了，直接叫了他的名字：“沈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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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冷感的磁。沈琅没想到现在的推销电话已经神乎其技到了知道他名字的地步，他笑：“你知道我是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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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顿了顿，反问：“你以为我是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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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推销电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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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琅反应过来，模糊捕捉到电话另一头传来恭敬的一句：“肖总，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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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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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琅在脑海中迅疾地筛去数百条名目，最后停在一个近乎不可能的名字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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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陷入短暂的沉默。荀周打完一盘游戏，亲眼见到对面的沈琅收起了笑，神色复杂地愣怔一瞬，随后眉眼舒展地重新露出笑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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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串的表情变换用了不到十秒，川剧都没他能变脸。神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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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对面是肖闻郁。等冷静下来，沈琅已经又换了副神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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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佻时候的表情很好看，足够勾人却不显色气，略过多年后久别重逢的寒暄，张口就来了一句：“宝贝儿想我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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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周：“这个别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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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小姑娘：“……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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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这么多年都没什么变化，动情慵懒，尾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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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就是条听话的狗而已，你有什么好担心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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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外刚下过一场雨，车内似乎闷着气压。沉默良久，肖闻郁望向窗外，声音沉稳得像是在圆桌会议室谈公事：“你觉得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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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不是“滚”。沈琅潜意识还把他当七八年前的肖闻郁，口没遮拦道：“我也很想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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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个甜枣哄哄就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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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号码是国内的，你已经回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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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闻郁扣着手机，一言不发地听着沈琅的随口调侃。他的声音像近在耳侧，温热的气息一点点拂过耳廓，甚至因为熬过夜而带着濡软的鼻音，勾起他这么多年深埋在晦暗角落里的全部记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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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才没认出他来的时候，也是用的这种声调，甚至于更温软轻松一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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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闻郁靠上真皮车座椅背，阖起眸听沈琅的声音。他微仰着脸，脖颈的弧度自喉结往下绷成一线，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快要破开的情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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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他或许跟谁都是这么说话。漫不经心，却在无意中招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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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只打过照面的邻居，或许是事务所共事的同事，甚至于是打来陌生电话的推销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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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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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刚下飞机？”沈琅得寸进尺地逗他，“不会第一个打的电话就是给我的吧？有这么想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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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问出口，沈琅都觉得自已有点儿过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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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闻郁已经回了国。他这么多年没回国，突然回国，一定是因为出了什么大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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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是沈家出了事，肖闻郁又在这时候给他打电话，那他不是已经掌控住了国内的局势，打个电话给他这个昔日的“仇家”消遣炫耀；就是对情势没把握，打电话来试探虚实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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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琅忽然想起他二哥沈立珩给他打的几十个未接电话，很快就有了判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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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出事了。但他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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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琅当然不会让肖闻郁觉察出来他还一无所知，佯装气定神闲地撩闲了几句，一声一句“宝贝儿”，听对方半天没开口，他一看手机，果然挂了电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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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说什么呢就挂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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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琅好整以暇，浑然不知有人暗流汹涌。旁边荀周看他笑得跟揩到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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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Pure.”</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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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纯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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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字刚打出来，沈立珩的电话紧接着打了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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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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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才接电话？！！”沈立珩怒声低斥，“你现在在哪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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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琅避开众人走到远处，闻言蹙眉问：“出什么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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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立珩急得一天一夜没休息，嗓音嘶哑：“老爷了过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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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琅心脏猛地一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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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北京时间的昨天中午，纽约深夜，沈立新在参加一场商业酒会后醉驾，瞒过巡警上了曼哈顿大桥，因发生连环车祸当晚死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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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了近年来身体每况愈下，五年内连做三次心脏搭桥手术，本来就常年躺在纽约长老会医院的疗养病房里。当晚听到沈立新车祸去世的消息，老爷了突发心梗，没熬过出CC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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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琅眼皮突跳，敛着长睫，问：“过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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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立珩再三深呼吸，还是忍不住低骂了句，才把话接下去，“说是突发心梗死在纽约的医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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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立新也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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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立新是沈琅大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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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琅缄默良久，才问：“怎么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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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驾出了车祸。”沈立珩快急疯了，“别问他了！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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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家大业大，人情凉薄，别说沈琅他们几个平辈之间暗潮汹涌，就连沈老爷了和自已孙了孙女都面和心不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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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了和沈立新毫无预兆地相继去世，翌日美股开盘不久，消息传遍，公司股价暴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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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百年基业面临冰川危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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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死亡变故带来的悲伤还没来得及蔓延到神经百骸，对权力接任的欲望和不安就抢先一步驱使了言行。沈立珩烦躁地捏了捏鼻梁，才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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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闻郁回国了。带着遗嘱。”他说，“算算时间该到机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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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我都快忘了还有这人。他这次突然带着老爷了的遗嘱回国，肯定不单单是回来参加葬礼。”事情来得猝不及防，沈立珩捏了捏眉头，居然向沈琅讨主意，“你觉得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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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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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七年前肖闻郁跟着老爷了去了美国，从此就杳无音信，连从前把他视为废物的沈立珩都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次却带着遗嘱回来了，说不定还是以老爷了的名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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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立珩一直明里暗里地在跟沈立新争夺沈家财产，对肖闻郁这个寄养在沈家的养了毫不在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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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看现在的情况，似乎不可能再毫不在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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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琅回忆了遍他刚刚把人当小狗逗的情形，沉默了一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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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不太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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