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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史从云去老爹家和几个长辈吃饭。
来的主要是和老爹同一辈的高怀德,向训,慕容延钊。
史从云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凑热闹,大冬天的围着炭火一面吃炖羊肉一面喝酒说话也是件十分惬意的事。
桌上说起老爹这些日子干什么,回答也不出所料。
老爹直接说这些日子一直忙着训练他麾下的龙捷骑兵。
史彦超不喜欢朝政的事,多数时候都跟他的骑兵将士待在一块。
龙捷军是大周最精锐,战斗力最强的一支部队。
其以骑兵为主,在老爹史彦超带领之下好几次挫败契丹,也是当今少数南方政权中能和契丹铁骑正面交锋的军队。
龙捷军起家早,资格老,精锐多。
多数时候都是老爹史彦超率领,在他手上这支骑兵部队也能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
他还小的时候老爹在河中击败契丹人带的就是龙捷军,之后高平之战,老爹带的依旧是龙捷军,到后来淮南之战,老爹还是带龙捷军。
龙捷军的骑兵这么强主要是老爹带兵军纪严,训练有素,而且朝廷很重视,给的钱多,龙捷军普遍披甲的多,另外还因为龙捷军中有不少沙陀的精锐骑手。
沙陀是西突厥别部,原本主要分布在金娑山南部,蒲类海以东,靠近沙漠的游牧民族。
后来唐朝大将苏定方攻灭西突厥,擒获其国主,在沙陀人活动地区设置金满,沙陀二羁縻州,沙陀从此纳入唐王朝治下。
到唐末黄巢起义,唐王朝召集天下军镇勤王,党项等诸镇兵马出兵长安,结果要么被接二连三击败,要么不敢跟黄巢大军打,只敢干看着。
只有沙陀人李克用率沙陀、鞑靼部族入援,摧枯拉朽的击败黄巢军,黄巢被迫退出长安,唐王朝因此擢李克用为河东节度使,唐朝覆灭之后李克用便在河东建立了后唐。
沙陀骑兵在唐末开始那会几乎天下无敌,之后的后唐,后晋,后汉都是沙陀人建立的,五代中只有后梁、后周是汉人王朝,足见沙陀人在这一时期的影响。
现在龙捷军中这些沙陀人其实已经和汉人差不多了,再到下一代,肯定很少有人觉得自己是沙陀人了,他们离家太远,天下分崩离析,已经回不去了。
如果唐王朝还是高宗时,他们或许可以回去。
史从云有时候也感慨,这个时代的人用一生或者几代人的生命从新疆到内蒙古,再到山西,到河南,然后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一切为了生存。
在他的记忆里,坐高铁从郑州到乌鲁木齐也不过三十个小时的事,如今却是一生的征程。
众人吃着肉喝着酒,有一句没一句扯着,说着说着又说到了北方,说到了辽国。
史彦超身为侍卫司高官,多少已经知道北伐辽国的事情。
这件事已经慢慢传开,几乎不是什么秘密了,特别到了冬月和腊月,官家也有意无意的放出不少信号大家心里其实有数。
“这次把幽州拿下,云州就不远了。”老爹大口吃肉,还念念不忘云州,“这次某定杀尽那些契丹狗贼,把他们赶回燕山北面去。”
老爹兴致很高,大口大口喝酒。
高怀德豪饮一口,抹了抹大胡子上的酒水沫:“哈哈哈,一举杀回云州,某早就想往北了,当初在忻口打得不痛快。
过了忻口往北就是代州,从代州过关城就是应州和云州了。”
老爹点头,有些落寞的说:“代州到云州不过二三百里,十日就能到,年轻时候经常奉军令命往返,某骑马比他们快,谁也不及我,五日就能到。
不过往关城那边的路不好走,山路又高又陡,我走大路只用四天,爬那座山就要单独一天。”
回忆起往事,老爹无限缅怀。
他说的关城史从云知道,也是高怀德和董遵诲告诉他的,就在代州西北面的高山上,从战国时的赵国抵御匈奴开始,那里就是重要关隘,历朝历代都不断在两山腰上修筑城池,囤驻士兵。
从北方来的外敌经过云州、应州等地后想要进入代州的盆地,兵至太原必须要翻越那里。
一开始史从云没反应过来,后来他想起来了,那不就是雁门关吗。
“那年在忻口史将军败了契丹一阵,那些狗娘养吓得不敢往南,只可惜撤兵太早。”慕容延钊开口,话里有拍马屁的意思。
史彦超是胜了一阵,但对于辽国的大军来说总体上无伤大雅,辽国并没有不敢往南,反倒是他们吓得不敢在忻口待了,纷纷南撤。
不过大家都没去揭穿这种安慰的话,董遵诲那样的杠精也不在场,只是微微沉默了一下。
“如果有了幽州,那云州也不远了。”高怀德连大笑道。
“我是怕没有晋阳,幽州有些独木难支。”向训则有些担忧。
“自古以来,幽州、蔚州、云州这一线就是北方防线,这一代在手就很好抵御北方,还有之前历代修筑的长城堡垒。
当下问题在于后面的晋阳还在伪汉手中,使幽州太过突出孤悬........”向训很冷静。
他向来是个战略大师,打淮南时就是他率先提出不管南面的扬州那些地方,集中兵力拿下寿州才是关键。
史从云听了他的话仔细想了一些,觉得有些道理。
燕云十六州东西横跨数百里,这么长的战线为什么能成为北方屏障,不只是因为天然的地理条件,还因为历朝历代在这条线上修筑了许多的堡垒,这些城墙和堡垒连成一线才使得这一代成为抵御北方的长城。
可这时候河东尚且还在北汉手中,北汉是契丹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如果太行山东面领土太过往北延伸,而西面依旧掌握在辽国手中,就会使得河北北部孤悬。
这确实是个不小的问题,向训很敏锐。
“就某的短见,我是想先打晋阳的,如果没有晋阳又与辽国开战,辽兵可以走河东,从代州南下,于晋阳附近出孟州、辽州等地,侧击我腹背。
到时有了幽州我们也没法把防线推到燕山附近去,腹背还是露着,他们依旧想南下就南下。”
“太行山里比河北好防守。”史从云道:“至少西面有太行山,情况会好很多,想长远些,咱们不可能一时半会就把所有事做完,往后的事情很难。”
史从云担心的倒不是契丹会走河东南下,而是担心能不能拿下幽州的问题。
其实很多大事是十分困难的,中国的史书有个毛病,对军事上的事向来能省略就省略,战争在史书里根本没有国之大事,死生之地的排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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