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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桥关的夕阳没有那么多诗情画意,城外十里周边树木都被砍伐一空,军事要塞通常都会把周围的树木全部砍伐干净,这是古兵书中说的,为的是不让敌人就地取材,建造攻城器械。
瓦桥关虽然靠着大河,却不是什么山青水绿之地,四面荒苦,只有往北才是大片田地。
史从云瓦桥关的日子并不好过,才到北前线时经常想念家里的的三个美娇娘,只不过前方的战事越来越紧张,大脑高度运转,后来也就没时间去想那些了。
大军宿营的情况也很艰苦,平时用的营帐是青幔材质的,表面有桐油,有一定的防水效果,但只要雨水一大也不管用,多数将士们靠着帐篷挡风雨,夜里裹着粗麻布枕着箭筒就睡,战地环境就是这么艰苦。
这两天下了几次大大雨,更是让这种艰苦雪上加霜。
相比之下,他的中军大帐舒服很多,不过史从云经常去普通士兵的营帐中视察,他心里很有逼数,如果上下级的相互了解脱节,很容易出大事。
身为主帅,必须了解基层士兵的不容易,而和将士们交流,也能让将士们了解主帅的思想和总体作战的思路。
中午吃饭的时候,史从云和三个亲兵和控鹤第一厢第四军三营驻地将士搭伙,他刚好巡视大营到这,便在这落脚了。
他们的营地在河边上,用两个木叉搭起中间架着一根木棍,大陶锅挂在上面,里面放了些干肉和干菜一起煮,亲兵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一包粗盐加了一些,看着将士们期待的眼神,史从云干脆道“多加点,有盐才有力气打仗。”
说完亲自动手,抖进去大半,众多围坐篝火的士兵都看着他笑起来。
差不多煮熟了,史从云带头用木勺喝了一口,干肉和干菜混合着煮有种特殊的味道不算好闻,比不上家里的东西,但有独特的香味。
“可以吃了。”十几个士兵早就等候多时,他一开口大家都急匆匆端碗筷上来,每人打了一碗,把干燥的粮饼放进去泡着吃,都吃得津津有味。
史从云也随便找了个缺口的碗盛了碗汤,从旁边折了两段草杆当筷子大口吃起来,给大家打汤的伍长是老兵,故意给他碗里多打了两块肉。
史从云捞出递给十几人中看起来最年轻的一个,他大概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头盔戴在头上明显大了一圈。
小伙有些惶恐。
史从云哈哈笑道“我第一次打仗跟你差不多大,怕的都不知道要干嘛,不过我看旁边的人干嘛我就干嘛,最后我们打赢了。
北汉的贼子和契丹贼兵打得大败,一路丢盔弃甲。”
“我听他们说大帅在河东杀了一百多人!”小伙崇拜的道。
“啊”史从云愣了一下,随即得意的大笑起来,“这种事你都知道,听谁说的。”
“京城说书的,茶楼里也有不少人在说。”
史从云很高兴“多吃点肉,你这年纪正要长身体呢。”
说着说着,大家慢慢也放开了,一开始还因为大帅的到来紧张不已,都不敢说话,现在话都多起来。
“大帅,咱们什么时候跟契丹狗贼打仗。”有人问。
亲兵立即板起脸,“这是军事机密,是大帅和官家讨论的事,岂是你一届军汉能问的!”
一句话把围坐的十几个士兵吓得脸色煞白,大帅和官家,那是高不可攀,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们生死的人,难不成惹大祸了?
史从云抬手制止亲兵,“没事,不是什么大事,不用紧张。
现在是前面益津关的弟兄替我们挡着契丹贼兵,就是等着他们在那撞个头破血流,然后我们北上,利索的把契丹狗贼收拾了。”
“收拾他们!”
“这次必须狠狠收拾他们,否则益津关的兄弟们就白死了”
早上的时候河中府,辽州方面都送来战报,河中节度使派兵往北压迫,袭扰北汉边境,辽州方面的昭义军节度使李筠也派出士兵向西进攻,北汉已经没有攻击他们侧后的可能了。
至此后顾之忧已经完全解除,而益津关方面已经坚守十天,辽军攻城持续六天,依旧没法攻上城头。
益津关内的损伤也颇大,战死七百余人,受伤超过两千,主要原因还是河北地势太平,城墙太长,需要分散兵力去驻守,辽军也能从很多地方发起进攻。
如果是寿州或太原那样的坚城,万人左右的部队,足够守一两年让辽军没法攻破,但益津关不行。
王审琦说他还能坚持一个月,史从云知道不可能让他们守一个月。
六月中旬,辽军屯兵益津关下,益津关往南的广阔树林、田地、村落间,小股辽军和周军时不时遭遇交锋,双方的战斗互有损伤。
报到史从云的案头就只是一些数字,但战争正在激烈进行着这点毋庸置疑,特别是益津关附近。
史从云在心里琢磨推算着时间,心想不能多等,辽军打仗的特点就是不持久,不能以周军的标准推度。
周军能围困寿州,接连不断攻城围城一年多,辽军就不可能,如果益津关久攻不下,南下道路受阻,他们的大军可能会退回幽州。
如果他们退回幽州,就会变成他们攻城,他们屯兵坚城之下的局面。
所以六月中旬又下了一场大雨,天气放晴,火辣辣的太阳逐渐高升之后,史从云立即下令,所有部队的指挥官来瓦桥关议事。
当天晚上,史从云一夜没有睡好,即便早想好了怎么打,如何应对,但事情到临门一脚依旧让他激动得睡不着。
有人曾说过,战略决战是赌国家的命运,赌军队的命运,“赌”这个字很不好听,但却找不到一个恰切的字来代替它。
如今的局面就是这样的局面,这是一场决战,辽国与刚建国不过八年的新生周国的决战。
这场如果输了,往后周国举国肯定很少再敢言北上了。
国家的命运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决定的,比如北宋,北宋建国初期也是对外扩张的,在赵匡胤手下接连攻灭蜀国、南汉、南平、武平、南唐、两次挫败契丹的禁军正是士气最高,战斗力最强,全国上下作战信心最足的时候。
可后来的事情是赵匡胤正准备北伐灭北汉时不明不白的死了,赵光义继位后在战略决战中败给契丹,这一败,几十年积累的锐气,士气,和对外扩张的勇气都统统没了,宋朝从战略进攻变为战略防御,一个国家的命运也随之改变。
而明朝也差不多,一场土木堡之前,完全改变了明朝的国策,如果说土木堡之边前的明朝是国家层面的战略进攻,那土木堡之变后就完全变成战略防御和退缩,变得像大宋了。
一场战略决战,可以左右国家的命运,新生的国家必须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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