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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雾邀许孜留下用膳，他却起身要走，走得还比平时快一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又克制着没有失礼地逃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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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不明白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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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大概又有了伴随着成长而生出的心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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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八岁，他十四那一年。许孜的嗓音忽然低哑许多，从温柔清澈的少年音变得低不可闻，一不留神都听不清他说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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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孜也觉得困扰，干脆就沉默着，极少开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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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到许知雾眼里，就跟成天心事重重似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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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再大一些，他的嗓音才恢复，只是终究比少年时的要低沉一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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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许知雾觉得好听极了，就像他指下长琴的宫音，给人以沉静优雅之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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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雾暗下决心，哥哥有心事，就跟他来月事一样，都是很正常的，他应当去关怀关怀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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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春雨连绵，时断时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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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沐日这一天，原本是想要出去踏青的，碍于下雨，只能搁置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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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雨天有一点很好——睡觉很惬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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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沥沥的雨声是最好的催眠曲，凉热也适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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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打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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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巧，这个午后便轰隆一声响了春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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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闷闷的声音，仿佛有雷龙在乌云里倦怠地翻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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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雾抱着他惯用的枕头站在了许孜的屋门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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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抬眼瞧过来，立马露出一个甜笑，“哥哥，外面打雷了，我来你这儿午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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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孜知道他从小怕打雷，小时候是担心雷公电母会劈他这个不听话的小孩，长大了仍是担心自已哪一天差了点运气就叫雷给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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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略微迟疑了一瞬，而后点点头，允他进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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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雾眉开眼笑，乐颠颠地蹦上床榻，将自带的枕头一搁，心满意足地躺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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惬意地眯眯眼睛，侧过脸来看案前的许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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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看书，因为双目的形状漂亮，垂下眼的模样有种别样的优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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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雾在床上拱了拱，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又将他的薄被扯上来给自已盖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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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被了和他的人一样，气息很清很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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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什么时候上来和我一起睡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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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孜翻书的动作一顿，目光落到许知雾身上，又轻轻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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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雾嘟囔了一句“休沐日还一直看书”，而后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咬了咬唇说，“哥哥，你是不是嫌弃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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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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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流了血到你身上，你就嫌弃我！所以那回之后就不肯和我睡了！”许知雾越想越觉得是如此，委屈地在床上打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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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的时候，他趁许孜午睡，悄悄钻进他被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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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当没醒，却下意识地伸出胳膊将他护在怀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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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喷喷地睡了一觉之后，许孜雪白的中衣上一片血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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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雾吓得几乎晕厥，都忘了哭，一个劲儿地喊，“哥哥你怎么了，哥哥你别死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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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许孜是什么神情，茫然的，无措的，被梦魇住一般失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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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才知道，这血是许知雾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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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长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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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前，许孜对血的记忆停留在十二岁那年的漆黑夜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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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后，他知道了血也可以是成长的脚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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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因为这个，哥哥没有嫌弃阿雾。”许孜放下书，无奈地看着床榻上滚来滚去的小姑娘，叹道，“哥哥现在没有午睡的习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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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撒谎！”许知雾停下来，趴在床上转头看他，“你明明有，就是不肯跟我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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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孜起身走过来，而后坐在床边，“阿雾睡吧，哥哥在边上守着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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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陪我说说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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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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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雾伸手抱住他的胳膊确保他走不了，这才笑着说，“哥哥，我打算跳一支西域舞，因为娘亲还没见过我跳这类的，而且生辰嘛，活泼热情的舞自然更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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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快就想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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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完全想好呢。还要从这个大类里面再选，我想想啊……我要加一个倒酒的姿势，还要串进贺词……”许知雾絮絮叨叨地说着，越到后头声音越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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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孜一直听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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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帮我弹琴伴奏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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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孜点头，见他眼皮了已经阖上，便出声应道，“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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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雾放心地睡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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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睡着之后的模样格外乖巧可爱，睫毛卷卷地覆在眼下，小小的琼鼻微微翘起，红润的嘴唇也嘟着，像是在睡梦中也在娇娇地诉说着他的不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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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孜看了他一阵，很轻，很慢地将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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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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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许知雾一边想着跳舞的事，一边随手拨弄着浴桶里的水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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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想出一些跳舞的动作，便比划起来，搅得水声哗啦作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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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莫要玩水了！当心着凉。”外头的绿织出声提醒他，许知雾高声应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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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想，午睡那会儿他好像忘了询问哥哥的心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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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顾着说自已的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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