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扫除永望镇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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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亡灵捆着双手、牵成排拉着走的四名雇工见这群小伙子好说话，壮着胆子出声：“小哥们，能不能帮我们说句话，我们只是受雇到农场里帮忙的，都没有见过你们，达内尔老板干了什么事我们完全不知道啊。”</p>

“我、我和我兄弟还是上个月镇政厅介绍到山脚农场来的呢，我们俩真的冤枉死了！”</p>

布鲁克好歹是赵姐带出来的，连农场主的女儿他都没迁怒，自然也不会迁怒到确实无辜的雇工身上，安抚道：“放心吧，只要真的跟这事儿没牵连，就不会有事的。亡灵们只是负责抓人，审问判决是镇政厅的事儿，巴顿领主是市政厅出来的人，不会冤枉无辜，你们只要跟治安官说清楚了，就可以回家了。”</p>

四名雇工感激不已，连忙跟布鲁克道谢。</p>

布鲁克以为自己还要多废些口舌安抚，没想到他们这么快接受了自己的说辞，反倒有些惊讶……他跟着赵姐干过基层工作，知道人们总喜欢从自身角度和常识习惯来理解问题，很难接受不同的意见和建议，往往最基本最简单的政策也要反复解说多次才能让人理解接受。</p>

仔细想了想，布鲁克又发现这似乎也可以理解……不是因为他的话多么有影响力，而是永望镇的领主巴顿，已经取得了本地人的信任——这四名意外牵连进来的工人，都相信巴顿不会随意判罚他们。</p>

“好吧，算你这个家伙干得不错。”布鲁克小声嘀咕了句，在自己人负责的领地内遭遇绑架，布鲁克心里面对巴顿多多少少肯定是有意见的。</p>

说到底，谁能想到个以平民身份努力积攒出小型农场规模家业的本地人，会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儿来？</p>

巴顿跟马蹄铁酒吧老板娘僵持了整个下午也没取得任何口供，正烦躁得不行，亡灵们就带着失陷的布鲁克和犯人家属来镇政厅换声望和亡灵币了。</p>

巴顿：“……”</p>

巴顿正思索自己这天里到底做成了啥，布鲁克牵着达内尔家的小女儿走到他面前，又丢给他个大难题：“达内尔家的成年人估计都有牵连，不过这孩子肯定是无辜的。现在他家人都回不了家，这孩子怎么安排？”</p>

巴顿把目光落到瑟缩地藏在布鲁克身后的小孩身上，又看向似乎已经被这个小孩当成依靠的布鲁克。</p>

……受害者跟加害者的家属培养起感情来了可还行？他是在看什么烂俗传奇小说吗？</p>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也还是孩子！没有你们成年人那么多龌龊心思！”布鲁克喝道。</p>

虽然十五岁的布鲁克已经可以谈恋爱，但怎么说他也不可能找九岁小孩吧！而且他也会记仇的，不迁怒已经是极限了！</p>

“行了，这小孩我会安排。”巴顿不跟个小屁孩计较，把爱琳牵过来，“你呢，是要回市政厅，还是继续你的任务？”</p>

“我得去趟市政厅见赵姐女士。”布鲁克道，“你给我安排辆车。”</p>

巴顿听出他的意思是任务已经完成，连忙道：“需要我这边怎么配合？”</p>

布鲁克摆手道：“别想了，你估计很长段时间都会忙不过来了。”</p>

巴顿：“……”你们是不是偷偷背着我干成了什么大事？</p>

好奇得不行的巴顿也知道不应该问的东西不能多问，反正会让他知道的总会让他知道，安排几名治安员送走布鲁克行人，先把年幼的犯人家属爱琳带去后勤司、交由那些婶子们照顾，便连夜审问起亡灵带回来的人犯。</p>

四名雇工经过分别问询、证词交叉对比确认确实与达内尔家犯下的案子无关，当场释放，又让四人都去民政司登记，重新排队等安排工作。</p>

达内尔的妻子和儿媳妇，就不能说是彻底无关了。</p>

“我、我……我确实知道他在做些不好的事。”山脚农场的老板娘，在白天时审问过老杰克和酒保的审讯室里被地上那些被清洗干净的血迹吓得够呛，没怎么挣扎就交代了。</p>

“农场的经营状况很糟糕，我想……他可能也是没有办法了。”只说了几句，老板娘便掩面哭泣起来。</p>

修建农场时，老板娘的丈夫、达内尔的经济还很宽裕，野心勃勃地盖了两栋两层高的小楼为家人的住处，又盖了好几座仓库、牛棚、猪圈，还雇了十几个工人来开荒。</p>

可惜……平民毕竟不像贵族那么资本雄厚，灌溉工程完全不是某个平民家之力就能完成的，完全没法像贵族经营的农场那样有多少荒地就能开多少地——靠近水资源的地块早就成村庄了，般人也没法占到——开发到百余亩规模，垦荒行动便不得不停下了。</p>

百多亩的田地能让大部分农户生活条件提高到超过城市居民水平，但对于追求农场主优越生活的人来说是远远不够的，土地里的产出甚至有时候还不够维持农场运营——如果哪年猪牛生病，又或是庄稼欠手，还得倒贴工人的工钱。</p>

巴顿听老板娘通讲述，脸上的神色却没怎么变。</p>

等老板娘哭累了，巴顿才缓缓摇头，道：“你知道永望镇领地内，有多少人家处于赤贫线下吗？”</p>

“市政厅划的赤贫线，指的是年收入低于五个金币，全年总收入低于五十个银币的人家。这样的人家年里有半年时间不能保证两餐温饱，即使是冬日庆典也需要想办法找活儿干，不然家老小就得饿肚子。”</p>

“这样的人家，在永望镇全领，有将近三千户，超过万四千人，也就是说……永望领有接近五成的人家，是处于赤贫状态的。”</p>

“我来到永望镇当领主时，是冬日庆典期之后，那段时间天气有点儿冷，我刚来的那两天，有户人家因泥坯房倒塌死了个小孩，之后又因为缺乏御寒手段，冻死了另个小孩。”</p>

“此外，还有三人因冻饿而死，镇里人，乡下两人，是对母子。”</p>

巴顿停顿了下，在老板娘抬起头来，惊愕的目光中，字句地道：“我想知道那对母子是为何冻饿而死的，跑去为那对母子收尸……我发现那位母亲家中，粮食罐子里连粒玉米都没有。”</p>

“她们家的生活本来不应该这样艰难的，她家有两亩六分地，房子的墙壁刷得很厚，家中还曾经养得起猪。”</p>

“可在那位母亲怀孕的那年，她的丈夫来镇上买盐时被人拐走了，不知道卖到哪儿去了，她生下孩子后抱着孩子找了许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她的丈夫。”</p>

“她的孩子三岁时，有人说看见纽因镇农场上有个人很像她的丈夫，她就找了过去……那确实是她的丈夫，只是他已经被人卖给了纽因镇的农场，因她的丈夫身强力壮、懂得农活，身价很贵，要足足八个金币。比些漂亮小女孩的身价还高。”</p>

“那位母亲，拿不出八个金币。”</p>

“她家人口齐全时，这笔钱也要攒上两、三年，失去丈夫后，她就更加攒不出来了。”</p>

说完这个母亲的故事，巴顿停下来，静静地看着老板娘。</p>

老板娘的头，低了下去。</p>

“我总听人说，那个丈夫是被外地人拐走的，外地人都不是好人，镇上人都这么互相告诫，让大家都少跟外地人打交道，要不然万出了事儿，个家就毁了。”巴顿幽幽地道，“可即使是永望镇这片地儿上的人都这么提防外地人，还是总难免会有人家丢失了家人啊。”</p>

老板娘双手捂着脸，低着头大声嚎啕：“对不起……老爷，真是对不起……”</p>

巴顿别开视线，起身走出审讯室。</p>

从审讯室出来，巴顿深深地吸了口气。</p>

“明明可以过安稳日子，偏要去做些多余的事！”</p>

他对达内尔的家属是完全没有同情可言的，年纪小不懂事还罢了，成年人吃着他人的血肉，就不怕短命吗！</p>

“巴顿，又有亡灵来了！”有干员跑过来喊他。</p>

“来了！”巴顿打起精神，大步跑出关押犯人的治安司。</p>

这晚上，永望镇镇政厅灯火通明，彻夜不眠。</p>

几十里地外的因纳得立市政厅也没得清闲，甚至比永望镇还忙碌。</p>

“去法兰克家查封的人手派出去了没有？”</p>

“治安司已经去人了！”</p>

“运输司还有没有空余马车？去法兰克家庄园那边拉人的马车不够了！”</p>

“真的没有马车了！雷克斯的马车都拉来凑数了！”</p>

“再来几个文员，法兰克家那么多农场都得接收，只给我两个人，指望我把这事儿干到明年去吗？！”</p>

“北城工厂区那边法兰克家还有家工厂……”</p>

“看在金币女士的份上，别催了！来个人打电话跟威斯特姆借人！”</p>

从永望镇赶回来的布鲁克和他的小伙伴们，进市政厅就感受到了这个新政权不比亡灵差几分的旺盛活力……</p>

行人上楼时，有匆匆经过的干员把抓住布鲁克的小伙伴中最高最壮的小伙子，不由分说将人拖走，被抓了壮丁的少年人大喊他不是市政厅的人都没能逃掉。</p>

等布鲁克顺利抵达楼顶赵姐女士的执政官办公室时，他身边只剩下个看起来和他样脸嫩、看就没成年的同伴。</p>

“这、这里经常都是这样的吗？”布鲁克的小伙伴抓着他的胳膊，瑟瑟发抖。</p>

这帮在布鲁克被商队所骗后想尽办法救他的同伴，在寻找救人办法期间跑了些人，只剩下很难找到佣兵团或是冒险团队收留的四个少年；好容易能跟布鲁克碰上头，又被布鲁克带去干了几个月风险很高的调查任务，还是第次来市政厅露面。</p>

“偶尔吧，平时大家没这么暴躁的，大家都很和善。”布鲁克安抚着小伙伴，将行政官办公室的门推开。</p>

“布鲁克？来得正好！”</p>

没等布鲁克看清屋内情形，刚好要从屋内出来的雷克斯便脸惊喜地看着他，毫不客气地伸手抓住少年布鲁克瘦弱的肩膀把他往外带：“我的速记员被借走了，你来帮下忙。”</p>

“等等等等——我有重要情况要赶紧跟赵姐女士汇报！”布鲁克奋力挣扎，指向仅剩的小伙伴，“他、他也识字！写字很快！”</p>

小伙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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