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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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园中纷纷将目光投向周静婉：“婉婉，是你作的？”</p>

周静婉矜持点头。</p>

随后舒景然又夸赞了沈画所作伤春之诗，以及极为讶然地问了声奉昭郡主所作诗文，只不过奉昭郡主答非所问，还支吾磕绊，他心下了然，未再追及。</p>

“万枝折雨落，香自月梢来。”这是在写梨花。</p>

舒景然看着这手簪花小字——此诗文最多算是中上水准，然不知为何，纸上似乎透着极淡的梨花雨落之景，鼻尖也似是萦绕着清淡梨香。</p>

他将纸张举起，映在阳光之下半眯起眼打量，后又凑近轻嗅，忽笑：“不知此诗乃哪位小姐所作？倒是极有雅趣。”</p>

明檀站在漏明花墙前应声：“舒二公子谬赞。”</p>

舒景然挑眉，也望向了那堵他一直刻意忽略的漏明花墙。</p>

这一望，他稍感意外：“明四小姐？”</p>

“舒二公子如何识我？”明檀好奇。</p>

舒二哑然，总不能说上元夜你落水，我便在不远处认真看戏。好在他灵光一闪，想起几年前自家老夫人办寿，这位四小姐应是和靖安侯夫人一道去过的。</p>

这般解释了番，明檀听来觉得颇为有缘，她对舒二的遥遥一瞥，也是在舒家那场寿宴。</p>

没成想就那么远远一见，舒二竟是记住了她，且如今还能认得，这不是天定姻缘是什么？</p>

舒二又转移话题，问起这花香花影是如何而来。</p>

明檀谦虚答道：“不过是方才见梨花零落有些可惜，捣入墨中沾几分清香罢了，至于花影，捣了花汁于纸后描绘即可。”</p>

舒景然听明白了，远远拱手道：“受教。”</p>

明檀也远远回了一礼，心情甚是愉悦。</p>

她早知诗会免不得要作诗，可她诗才并不出众，只能在别的地方下些功夫。</p>

方才说的方法也就是囫囵个意思，随手一弄哪能做到如此雅致，且梨香清淡，入墨只会被墨香完全遮掩，此法重在纸张，她三天前就在府中制好了这浸足梨香绘了暗景的纸，今儿特意带过来替换罢了。</p>

其实这作诗的由头无非就是花草树木，潋滟春光。她大可以和奉昭郡主一般，找位高才之人先帮她作上几首，到时套用即可。</p>

可她也早想到了，这样做若是被问上几句答不出来，又或是临时被要求另作一首无法套用的，便是极为尴尬，就如这奉昭郡主一般。</p>

而此刻极为尴尬的奉昭郡主，还极为恼恨明檀！</p>

舒二公子竟然和她说了好些话，而且几年前见了一面到如今还能认得，她气到手都攥得发白了！指着旁边一丛牡丹便冷声道：“明四小姐高才，可这梨花到底小家子气，不若做一首牡丹诗着舒二公子品评如何？”</p>

“……”</p>

牡丹诗。</p>

她这是变着法儿地为难人呢。</p>

前些年宫中采选，有一女为攀附当时主理采选事宜的玉贵妃，将其比作花王牡丹，入诗盛赞。</p>

牡丹之诗作来并无不可，可在宫中，能比作花王牡丹的，绝不可是区区一位贵妃。</p>

后来那诗传入成康帝耳中，成康帝龙颜大怒，当即下旨命玉贵妃禁足思过，另着司礼嬷嬷带人将候选之人扔出宫门，并于宫门前下了重斥——不会作诗可以不作，不会说话也可不说。</p>

再后来，就有了其父上表请罪，府中传出此女高烧不退失了声的事儿。</p>

成康帝之怒如今想来仍是令人心悸，以至于近些年京中贵女无人再作牡丹之诗，就连不含比拟的单纯称赞都无人再写，明檀自然也是不愿、也不会触这霉头的。</p>

奉昭此刻已被妒意冲昏头脑，半点也不想再装什么随和，一心只想着她本就是金尊玉贵的郡主，还用得着看这群女子的脸色？她便是要让她们知道什么叫做高低贵贱尊卑有别！</p>

于是众人就眼睁睁地看着奉昭郡主上前摘了朵名贵牡丹，边拿在手中把玩，边出口吟诗。</p>

语毕，她站定在明檀身前，将那朵牡丹簪入明檀发间，审量道：“明四小姐楚楚动人，然你却与这牡丹不甚相配。”她又碰落那朵牡丹，踩在脚下，足尖轻碾。</p>

园中一时寂静无声。</p>

大家只觉得，奉昭郡主怕是疯了。</p>

可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也是事实，她乃亲王之女，这诗她作得，这花她摘得，宗室王女，有何不敢？陛下还会为着这句诗找自己侄女麻烦吗？</p>

可就在此时，平国公府众人，包括平国公夫妇在内，簇拥着一位手举明黄圣旨的内侍浩浩荡荡急走而来。</p>

“圣旨到，靖安侯府四小姐接旨——”</p>

内侍尖细嗓音于空旷之处响起，众人未及反应，蒙头蒙脑，稀拉着跪倒一片。</p>

明檀完全怔住了。</p>

她接旨？她接什么旨？这旨都宣到平国公府来了？是不是念错人了？是平国公府四小姐才对，可平国公府好像没有四小姐。</p>

她怔了半晌，被周静婉拉了把才老老实实跪好。</p>

内侍这才展旨，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明家四女阿檀淑德含章，端方敏慧，克娴内则……着即赐婚于定北王，册定北王妃，钦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