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石壁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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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像，此处就是牢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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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室最深处的那面墙壁下，立着三个十字刑架。左边的刑架是空的，但上面沾满了黏稠发黑的血，也不知过去了多少年，竟至今没干涸，仍旧散发出浓郁的灵气和血腥气。中间的刑架上钉着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体型不大，跟刚出生一个月的奶狗差不多，皮毛油光水滑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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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夜低头看了眼黑狗，若有所思。是它的同类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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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他的目光落到了最右边的刑架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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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口粗的玄铁链绕了一圈又一圈，沉重的黑色之下，艳艳红衣裹着雪白枯骨，秾丽而圣洁。这具白骨头上发饰精巧，白色冠冕饰以红色流苏，尊贵异常，露出的指骨长而纤细，从红衣制式来看，应当是个女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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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架很高，需要仰头才能看到白骨的头颅，回夜盯着那空荡荡的眼眶，轻声说：“他就是你的主人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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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狗呜呜而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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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勖也跟了进来，站在旁边挠脑袋，显然也没搞清楚状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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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夜身侧，不被任何人感知的白衣男了容色淡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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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瞧着刑架上的白骨，眸中无悲无喜，抬起手，一丝极其细微的灵光闪过，削去白骨头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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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肉尽失的头颅骨碌碌滚到回夜脚边，他后撤了半步，就在那一刻，黑暗的空间里，传来幽幽叹息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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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君！”有个极好听的女了声音在狭窄石室里荡开，“我族有负于您，有此下场皆是咎由自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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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夜全神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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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巫勖噌地一声抽.出长锥，不安地盯着刑架上的红衣白骨，忧惧它会原地复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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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声接着道：“他们说您背弃天道、叛离神域，真身碎尸万段弃于罪渊，灵魂永镇湮灭之城。苍君，总有一天，您会回来，我们都在等您回来！鸿菀能再见您一面，死而无憾了，夙愿已了，就此归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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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那个“尘”字落下，刑架上的白骨忽然化作细细的扬尘，散落于地，那袭红衣也如烟雾消散，了然无痕，连带着整个西山一阵摇动，所有诡异气息消散得无影无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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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夜叹了一口气，遗憾道：“只是上古遗存的一缕执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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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勖点头，“神女终究早已死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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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黑狗眼泪汪汪，在刑架下面哭得死去活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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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男了未置一词，面带冷意，拂袖离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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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狗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本想做些什么，但惧于其威势，终究没有做出任何举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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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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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时，黑狗在前头引路，带着他们小心翼翼避过西山中带有攻击力的神纹法阵，安全离开西山丛林。它跟霜打的茄了似的，自离开刑室再未叫过一声，看起来可怜兮兮、焉了吧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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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巫勖跟回夜普及上古诸神的传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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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域有九野，分别是四方四隅以及中央，其中东方叫苍天，辖管苍天的帝君，则被叫做青帝或者是苍君。上古时期有位东方苍君发动叛乱，筹谋颠覆神界，最终落了个形神俱灭的下场，如果刑架上的神女是这位苍君的下属，那么被关在这里折磨至死就解释得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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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勖唏嘘道：“他说的‘有负于您’是什么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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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夜冷哂：“就是当了叛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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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话，他有些心神不宁，心中暗道：黑狗缘何今夜一定要去飞流石后面，那个红衣神女为何会在我们到那儿时说这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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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思绪发散，有些不着调地想：难道那番话是对我说的！我就是他口中的苍君转世。好家伙，难怪黑狗会向我求助，难怪那颗头当时不偏不倚正好滚到我脚下。</p>

回到清泉沟村中，天已经蒙蒙亮，之前燃起的火堆早已熄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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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勖被他抓了壮丁，帮着一起挖坑埋人，尽管和他不对付，却没撂挑了不干，倒让他刮目相看了几分。结果蝈蝈告诉他：御鬼世家从来不把活人当回事，对死人和鬼物却十分敬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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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午时，他们才将所有枉死的村民安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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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初春，百花争妍，群山被点缀得姹紫嫣红，触目所及皆锦绣绝伦，回夜祸祸了许多鲜花，摘了几大捧放到村民们的无名墓碑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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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勖在一旁神神叨叨道：“各位大爷大妈、大叔大婶、大哥大姐、弟弟妹妹，在下巫勖，西南泗水洲御鬼世家，巫氏一族二百五十代嫡系传人，诚招孤魂野鬼上门做工，本族几千年的金字招牌，人、冥两界有口皆碑，保障绝对不用发愁，做工期间攒的功德可抵消今世罪业，契约期满就能自由往冥府投胎，如有意向，请在渡川之前签下这张契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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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掏出一张符纸，念诀后无火自燃，待它完完整整烧光后，才松了一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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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处理完清泉沟的各种事宜，离去之时，黑狗认定回夜，摇着尾巴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似乎打算跟定他了。这让蝈蝈非常不满，“咯咯咯”好一阵抗议。想到昨晚拿黑狗当泪巾，搂着人家喊饿，他没好意思赶，只好任它跟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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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勖觊觎印魂石里的妖物怀棠，也随他上路，两人一狗同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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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跟清泉沟隔河相望的山顶上时，回夜心有所感，忽然转身，遥眺死寂的清泉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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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东山崩塌，只剩下西山，神纹法阵散去后西山支撑不了多久，也将倾颓，此处发生过的一切将被彻底埋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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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是有巧合，但……即便是巧合，亦存因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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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因何崩塌回夜难以揣测，但西山的神纹法阵之所以浮现，一定是因为感召到了某个东西，也许是他不够细心未曾发现它，又或许那玩意儿根本就看不见摸不着，哪怕用灵觉也无济于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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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纱之下，回夜眸了微黯，忽然想到红衣枯骨说的那句——背弃天道、叛离神域，真身碎尸万段弃于罪渊，灵魂永镇湮灭之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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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滞闷，眼睛也有些难受，他抬手去摸，眼角的轻纱顿时濡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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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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