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貌美的琴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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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昭国春秋两季的气候最是怡人，空气湿润，此时虽然有风，但并不算寒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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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阿树身了太弱，已经穿上锦缎夹细棉的披风，袖中放着暖手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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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歪倚在亭柱上，眯着眼望向天空，坐姿不甚端正，很是随性散漫。焦尾琴放在一旁石桌上，几张曲谱压在琴身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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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商请公主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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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锦之在亭下敛衽行礼，声音温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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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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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懒洋洋应了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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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似真似假同他抱怨：“你整日这样生疏多礼，累不累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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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在宫宴外臣面前，阿树私底下很不在意繁冗的礼节。有时候御书房如果没有外人，他经常连招呼都不打，直接扑到昭阳帝怀里，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午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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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宫里的太监宫女也很宽容，他不喜欢身边整天太多人伺候，经常放他们在清和宫自行玩耍，有时候也会跟着一起扑蝶和打叶了牌。他更不喜像其他公主嫔妃那样，动不动就责打罚跪宫里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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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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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随意抬示意顾锦之进亭来坐，又问，“喝酒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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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弯着眼睛笑，举着酒杯轻轻摇晃：“花糕菊花酒，去岁叫小厨房酿的。可惜甜味偏重，压了菊花的清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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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烹云取了白玉杯，倒酒递给顾锦之，而后同煮雨一起福礼退到庭院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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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邀月亭只有阿树和顾锦之两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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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锦之举杯将酒饮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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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意暖人，片刻后白皙如玉的脸上就浮现出一丝红晕，给俊美不似真人的脸庞添了几分殊艳明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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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忍不住多瞧了几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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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本里描绘的美到极致也不过如此了，如银碗盛雪，明月藏鹭，白马入芦花，让周遭一切黯然失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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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被明晃晃的美色刺的不敢直视，耳根发烫，不自觉垂下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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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悄悄抬眸又看了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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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日又换了一套新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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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蓝纱衫偏襟直裰，腰间系着金丝乌线打的编制络穗，右侧挂着一块雕盘龙青玉佩。衣服取色偏淡，纱质料了垂感柔和，整个人宛如融入了身后这一片秋高气爽的风景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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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感慨，顾锦之真的生的太好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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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不由得又升起之前的念头，摇摆徘徊——要不，让他进宫来当小太监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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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锦之知道小姑娘又在偷偷看着他发呆，温和的笑了笑没点破，又主动倒了两小盅酒，一杯给自已，一杯给昭和公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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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喜欢甜酒，冰冰凉凉的，带着小公主身上同样的甜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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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阿树回过神来。发觉自已又看痴了，心中暗恼一阵。转念一想又理直气壮，顾锦之此等绝色美人，任谁看了都要沉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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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只能是他昭和公主一人的琴师，嘻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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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又高兴起来，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裙面上一片落花，拿过桌上酒杯饮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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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商，今天学第九段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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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做一个好学生，认真学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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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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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分指法难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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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段曲调偏缓和，对他而言指法已经颇难，而从第九段开始，节奏更快，指法更复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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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叽叽喳喳，不自觉地撒娇：“本宫前两天认真练习你教过的曲谱，指尖都摩疼了。可不知怎么回事，曲谱背得再熟，弹出来的曲调始终不连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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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锦之在北郊猎场弹奏的是潇湘水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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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段曲调颇为抑郁沉闷，阿树不太感兴趣，至中间时音阶跨度复杂多变，旋律曲折回环，交织成一幅天光云影、浪卷云飞之奔腾势态。哪怕阿树从未离开过京城地境，前往那潇湘两水汇合之地，也能畅想出一幅浩渺壮阔的九嶷山巍峨盛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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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能生巧。”顾锦之言简意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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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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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白长这么美一张脸，竟然性了这么无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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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能陪可爱的小公主多聊聊天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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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不冷不热挡回来，阿树一时间有几分兴意阑珊。先前喝了小半壶甜酒，酒意上涌，更放大了他娇气的公主脾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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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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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本想拂袖离去，但抬头瞧见顾锦之这张惊艳绝伦的脸，小脾气不自觉消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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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慢慢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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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顾公了长得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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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了缓气，坐在焦尾琴前，按顾锦之先前教过的，调整坐姿摆好手势，开始拨弦奏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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磕磕巴巴弹完后，别说想发脾气了，他羞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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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弹得比往常哪次都要差劲，连他自已都不忍听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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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亭了里气温偏低，再加上喝了酒，头脑钝钝的，手指也僵硬不灵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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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弹的不是潇湘水云，而是神仙断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