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禁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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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 雨水从檐角哗啦哗啦淌下，远处涌起惊涛怒浪，一浪比一浪高, 气势凶猛地疾驶而来, 拍打得哨塔摇摇欲坠。</p>

咔嚓——</p>

闪电如银蛇般穿透重重乌云，直劈而下，就在哨台外炸开。</p>

肖餍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 他看着一列排开的武器，上下嘴唇颤抖着, 一个字也吐不出。</p>

季鹰的话如同恶魔的低语，“哥们儿，你想出去，只能走这条路。”</p>

哨塔废弃已久, 经年不修，雨珠子啪啦啪啦掉下来。</p>

季鹰啧了一声, 往里边走了几步避开。正中央摆着一座菩提佛的石雕，供桌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他挥开袖子抹了抹, 也不嫌弃，一屁股坐了上去。</p>

肖餍怔怔地凝视着武器, 极为艰难地挤出四个字, “我......我不想死。”</p>

季鹰怂了怂肩，用不怎么在意的口吻劝道：“滨海城封了, 执法堂弟子们正在搜城，马上就要搜到这儿了。我们大师姐可是铁了心要抓你，放了狠话，活捉不了，就直接灭魂。你想逃出去, 只有这条路。”</p>

季鹰抛了个眼神，扯嘴笑笑。</p>

哐当——</p>

肖餍一脚踢开地上的武器，五官扭曲地拧在一起，“开什么玩笑？我好不容易修到金丹期，整整一百年啊，我修了整整一百年啊！再重来一遍，我都要疯了！”</p>

“穿过来之后，我死了十多次，才拿到这一具灵根的身体，我都不嫌弃它资质不行了！”</p>

季鹰哼笑一声，“金丹了又怎样？你的资质，还能修到飞升？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楼主不会再用你了。你也清楚，对涅槃楼来说，最有用的是明面的身份。‘肖餍’一废，你就废了。”</p>

“我要是你，不如尽早投胎得好。要死赶紧死，拖到天曜大战之后......”他的声音倏地冷下来，“还有没有坑，能不能轮回，可就不好说了。”</p>

肖餍的脸色变了多次，“天曜大战、天曜大战......”他闭紧眼睛，咬牙纠结一会儿，心一横。</p>

“娘的，死就死，早死早超生。”</p>

季鹰咧嘴一笑，“得嘞，你挑个死法，遗物清点好，我带回楼里存着，等你下辈子来取。”</p>

肖餍随口应了一声，蹲下来，在武器里挑挑拣拣，拿起小刀掂量掂量，放下，又拿起毒药掂量掂量，放下，循环往复，神情异常纠结。</p>

季鹰烦躁地啧了一声，“你都死了十多次了，随便挑一个不就行了，搞快点，早点完事儿，我还能回去睡一觉。”</p>

一盏茶过后，肖餍选中了小刀，对着喉咙滑来滑去，还是下不了手。</p>

季鹰揉了揉眉心，“哥们儿，你知道我修什么禅不？”</p>

肖餍顿住，不知季鹰为何问出这样的问题，“我怎么知道？”他上下打量季鹰，考虑间不禁放下了小刀。</p>

“老子修嗔怒禅，最烦别人磨磨叽叽了。”</p>

紧接着，季鹰的身影消失在供台。</p>

肖餍一怔，环视四下寻找。季鹰又陡然出现在眼前，一把按住他的手往上提，寒光闪过，刺拉——喉咙传来剧痛，他呜咽一声，想不到季鹰居然做出这种事，瞪大了眼睛。</p>

血珠子啪嗒啪嗒掉在地上，肖餍断气。</p>

季鹰拍了拍他的脑袋，叹气道：“对不住，哥们儿，没忍住，下辈子再请你喝酒道歉。”</p>

季鹰扔开小刀，打算搜肖餍的身，找出财产和储物袋。这时，识海里传来符文的警戒声，有人闯进了十丈范围。</p>

唰唰——</p>

穿破雨幕的声音，有人迅速逼近。</p>

季鹰往门外眺望一眼，来不及了，没时间扯走肖餍的储物袋。他一抹，合上肖餍的眼皮，把小刀塞进肖餍手中，立即抽身离开了。</p>

片刻过后，和光同钟离亭赶到哨塔，见到的只有断气的肖餍。</p>

钟离亭疾步上前，提起肖餍的手臂，比对小刀与喉咙的伤口，“不会是畏罪自杀吧？怎么办？”他扭头看向和光。</p>

和光环视哨塔，走到供桌前，细细观察桌面的灰尘分布，又走到肖餍面前，提起他的衣袖看了一眼，脸色登时沉了下去。</p>

“不，这儿来过其他人。”</p>

钟离亭不解，“你怎么知道？”</p>

“供桌的灰刚擦过不久，不是用法术抹去的，像是用衣袖胡乱抹擦，肖餍身上没沾到一点灰尘，肯定还有其他人来过。”</p>

和光直直盯住肖餍，“这家伙，绝对还有同伙。”</p>

她伸出手，扒开他的眼皮。</p>

咔嚓——</p>

一道惊雷劈下，照亮了一双瞪得极大的眼珠子。</p>

钟离亭被吓了一跳，指着肖餍，“这眼珠子，不像是自杀，真像是被杀害的。就算他还有个同伙，我们没有一点头绪，也找不到，线索断了，怎么办？”</p>

“谁说线索断了？”</p>

她围着肖餍的尸体转了一圈，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这么大个线索搁地上，你看不见？”说完，她一把抽掉肖餍的腰带，拎出了一个储物袋。</p>

“那家伙肯定走得很急，连现场都来不及收拾。”</p>

和光掏出玉牌，调来更多执法堂弟子，地毯式搜索哨塔附近，绝不能放走一只虫子。</p>

储物袋设了封印，只有主人的神识才能解开。和光看了一眼，便扔给钟离亭，让他手脚快些。这种事情自然难不住天道院的人，不过要花些时间。</p>

钟离亭一边捣鼓着储物袋，一边问她。</p>

“听说有个女孩子说那五个孩子是自杀，你怎么看？不是肖餍干的？肖餍来滨海城，不就是为了杀那几个孩子吗？”</p>

“不，这事儿绝对和肖餍有关，但我们搜查的思路，一开始就错了。”</p>

“什么意思？”钟离亭一顿，抬头看向她。她使了个眼神，示意他手下别停。钟离亭无奈，只好又继续捣鼓。</p>

“最初，蛟二给的情报是异界来魂伪装成邪修，杀害凡人小孩，目的是减少坤舆界灵魂的数量，以让更多异界来魂进来。我也顺着这条线往下查，但是，我错了，这件事的重点不在邪修，而在那些被杀害的孩子。”</p>

钟离亭问：“那些孩子怎么了？”</p>

她皱起眉头，眸子的情绪如同屋外的狂风骤雨一般。</p>

“那些孩子不是我们的人，那些孩子是异界来魂。”</p>

钟离亭猛然瞪大眼睛，储物袋都掉了下去。“等等，孩子是......那异界来魂为什么要杀自己人？他们特意伪装成邪修，就为了杀......”</p>

说到最后，他语无伦次起来，脑子里满是琐碎的线头，怎么也串不起来，也不敢串起来。</p>

隐藏在幕布下的真相，太过触目惊心。</p>

“如果几个孩子是自杀，定然会引起当地宗门执法堂的注意，执法堂势必会去查那几个孩子。若是邪修杀害小孩，执法堂搜查的重点就转移到了邪修身上。”和光笑得有些讽刺，“邪修，只是幌子。异界来魂那些玩意儿，靠这一招玩了不少年，咱们都被耍了。”</p>

钟离亭心头一跳，他回想起之前的档案，这些年死了这么多孩子，若这些玩意儿全是异界来魂......</p>

“娘的！”</p>

钟离亭也不禁大骂一声，“什么玩意儿！”</p>

异界来魂转世轮回，记忆不会消失，对于他们来说，死了多少次都无所谓，他们尽可以无数次转生，直到重生到他们满意的身体。</p>

坤舆界的灵魂不一样，异界来魂转生一次，就有一个坤舆界灵魂被排出轮回，湮灭消失。</p>

这些异界来魂转世轮回多少次，就有多少个坤舆界灵魂湮灭。</p>

先辈们的性命和功劳，怎么能为异界来魂做嫁衣？</p>

异界来魂凭什么，明明是些不知哪来的蛀虫......</p>

钟离亭狠狠瞪着肖餍的尸体，极力忍耐，才压住鞭尸的冲动。</p>

肖餍，不是死了，而是逃走了。同时，又有一个坤舆界灵魂被他害死了。</p>

两人都沉默下去，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预计。</p>

一盏茶过后，储物袋解开了，钟离亭递给她。</p>

和光迅速搜查一遍，从里边找出一面黄色的令牌，正面刻着三个烫金的字【十三黄】，背面雕刻着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p>

她垂眸细想，想到了蛟二提供的另一个线索——涅槃楼</p>

鬼樊楼，神出鬼没的邪修组织，与异界来魂联系紧密。</p>

执法堂弟子搜查哨塔周围，没有找到任何可疑踪迹。</p>

没法找到肖餍的同伴，和光只能带着钟离亭以及肖餍的尸体，先回到了滨海城执法堂。到达执法堂之后，她立即启动了屏蔽通讯阵法。</p>

现在开始，任何传讯、玉牌消息、纸鹤等都无法进入或出去滨海城。</p>

滨海城不止封城，甚至成了一个孤岛，任何消息传不进来，也传不出去。</p>

阵法启动的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抗议声就涌进了执法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