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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梧国有个传说,都言祖先受到神明感召,从北方南迁而来,建都陌京,世代繁衍,依朱雀神女庇佑而生生不息。时移世易,连皇帝家的姓氏都已经换过一次,这个传言是否属实,早已经无从考究。
曾经有个小县城,名曰南川,不偏不倚处在大县隆昌和京城的交界上,像被一轮满月和一弯上弦拥在中间,是颗没什么出挑光彩的小星星。朝廷每每提起合并,南川必然是首当其冲的,只因为它实在太小,画师绘就的精妙地图上,它还没一颗瓜子粒儿大,是一个实打实的“弹丸之地”。
其实最早的时候并非如此,南川也曾是大县,与都城陌京唇齿相依,陌川之水从这里涓涓而过,兵马司在这里安营扎寨。可惜,后来不断改制,周围的县府或经商,或炼铁,或采矿,都渐渐有了自己的出头之路,唯独南川这片老乡土久久不见起色——这也怪不得它呀,本来就是作为厉兵秣马之地的,没有矿山,土地才足够结实,不兴商贾,才更好一门心思效忠天家。
于是不可避免地,南川开始衰落,今儿被借去几片山林,明儿被划走边上的荒田,兵马没了落脚之地,也都一点点撤走了,粮仓、马厩、场院,一概都空置下来,无人打理,荒草蔓生。
果然,没过几年,南川县的土地不断被并进周围,眼见着越来越小,最终在一个辞旧迎新、阖家团圆的关口上,彻底被苍梧的堪舆全图除了名儿,只在地方志单薄的记载中,留下微不足道的一笔。
土生土长的南川人没有了家,有的默默认下,不管世代居住的地方改成什么名儿,总归还是熟悉的景象,慢慢地也能适应;也有人选择背井离乡,正好借着这机会,去更远的地方闯一闯。
曾经南川的最西头,聚集着很多小村落,人们耕读传家,日出而起,日落而归,男耕女织,所求不过一个温饱。其中有户姓陶的人家,靠着祖辈勤勉,积攒下四亩薄田,还有一方水塘,大女儿出嫁的时候,当爹的咬咬牙,陪送了五个樟木箱子的嫁妆,换来对方的聘礼中有一头耕牛。
大女儿嫁给的是一户读书人,在当地说话颇有分量。第二年,她就生下两个儿子,虎头虎脑,白胖可爱,在夫家彻底站稳了脚跟,时不时还能往回贴补,顺带也给没出门的妹妹寻摸好婆家。陶家二女儿样貌平平,贵在手脚结实,体格健康,人虽然话少呆呆的,却有一副热心肠,农活做得头头是道,针线活也缝得细密漂亮。
这样的女子在城里不起眼,在乡下却格外得媒婆青睐。时间过得很快,这位陶二姑娘还没满十五,家里的门槛已经快被踏平。陶老爹再三挑选,定下了村头商家的小儿子。
那个少年和陶二姑娘岁数相当,也一样地寡言少语,可是干活是把好手,商家前头的两个儿子一个早早夭折,一个外出行商,做点小本生意,早已经娶妻生子,眼看着是不会回到这乡野地方,陶二姑娘嫁过去,上面公婆年事已高,不会刁难,往下则没有妯娌要相处,少受欺负,唯独一个大姑姐也已出嫁,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一个春和景明的暖日,陶二姑娘绣完了嫁衣最后一寸,摸摸针脚扎实的戏水鸳鸯,羞红着脸笑了,没一会又眨巴眼睛,若无其事地扛起锄头,叫上弟弟出门去干活。
两天之后,迎亲的人马吹吹打打,唢呐声传出二里,好不热闹。夫家很是给足了面子,都在一个村里,还特意雇来红绸花轿,将陶二姑娘抬进门。村头连夜搭起戏台子,喜公公喜婆婆想着是最后一次,便请来不错的戏班,让全村人都跟着沾足了喜气。
红盖头下,听着周围人满口艳羡,姊妹与媒人声声祝福,陶二姑娘直觉嫁对了人,虽和夫婿没见过几次面,却也消除了大半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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