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鸳鸯瓦冷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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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受着剑身传来的轻微震动，清楚的知道，那里面已经空空荡荡，裴听遥不在了。剑还在这里，可是“剑灵”不在里面。</p>

白决颤抖着手从怀中拿出那只人偶，只是轻轻一碰，人偶“喀嚓”一声碎裂，瞬间化成了齑粉。</p>

这是仙芝做的偶，灌入了裴听遥的灵息，除非宿主死，否则不会轻易毁坏。现在人偶粉碎……</p>

他紧紧闭住了眼睛。</p>

剥丹之刑的苦也没有让他流露出现在这般的神情。</p>

从裴听遥说要融合时起他就料到是什么结果，他没有拦，因为那是裴听遥的决定，他知道裴听遥多想从剑里脱身，想要自由，他又怎么好拿私情绑着他？</p>

也许灵识归位，对裴听遥来说是重获新生，就像画鬼去往生，为的是有一丝机会再续前缘，而不至于灰飞烟灭，可是对白决来说，没了就是没了。</p>

……</p>

很好啊，你自由了。</p>

整整两个时辰，白决一直靠在牢房门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久久没有动作。</p>

桥道传来一阵窸窣，白决耳朵一动，侧眼看过去。</p>

看清这次的来人以后他不免站直了身体，双手抓紧了铁杆。</p>

那人穿着一件艾青色短打，是澶溪城的道服。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澶溪城的人，白决不免紧紧盯着来人。</p>

那人满面焦急地赶过来掏出钥匙，替白决开门，白决按住他的手：“钥匙哪来的？为何救我？”</p>

此人眉眼间有几分熟悉的神态，好像在哪里见过。难道真是某个有过照面的同门？</p>

“小师弟，你快点回薄暮空潭看看吧！大事不妙了！”</p>

白决闻言心中一紧：“薄暮空潭出什么事？”</p>

“妖界……妖界攻打进澶溪宗了！宗主和几大奉使都不在，只有陶仙师一己之力在抵抗，薄暮空潭已经死伤无数，我和师兄弟逃来崖岛求援，他们却不信我们的话把我们关起来！宗主也不知道哪里去了……白师弟，你本领高强，你快回去救救澶溪宗吧！”</p>

白决大惊：“鸿元尊和丹心楼的人呢！？这么重大的事你给他们说了吗！”</p>

“就是鸿元尊关押了我们师兄弟！崖岛的人靠不住，丹心楼也靠不住，我只能来求你了！门口的狱师已经被我放倒，师弟快点跟我回澶溪救援！”</p>

白决慌忙跟着他往外走，从腰间摸出麒麟石，走到门口脚下微顿：“你师兄弟关在何处？”</p>

“师弟！”那人跺脚，“陶仙师可是你师父，危难面前刻不容缓，先回澶溪救人！我难道还能骗你吗，大不了你再回来就是！”</p>

白决听到陶漱有难，也再顾不上这些，放出麒麟带着那人便往澶溪赶去。不渡海域今晚平静的不像话，来的时候他没有乘麒麟，还以为麒麟飞不过去，可走时没有任何东西相拦。</p>

这狱逃的太顺利了，顺利的让白决不安心，可更不安心的是这弟子口中薄暮空潭有难。</p>

不管怎么说，他要先回去看个究竟。反正脚在他自己身上，这个师兄总不能绑了他。</p>

“妖界怎么打过来的？你来崖岛花了多久？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惊动任何仙门？”路上，白决问那个弟子。</p>

“是今天下午，下天界通往中天界的结界松动，召魔令在薄暮空潭现世，妖界的人现在在血洗薄暮空潭，其他支群龙无首，有人过来救援，有人出去求救，但是因为你的案子，现在各大仙门的领袖都聚集在崖岛，我们出去求救的弟子没有受到重视。”</p>

麒麟一步千里，载着他飞速地赶路，几乎把速度提到了极致。</p>

白决从麒麟背上一跃而下，抓住一个弟子问道：“发生什么事了！”</p>

那修士甩开他大叫：“快跑啊！妖界杀进来了！”</p>

枉清狂骤然脱离了白决的手，疯狂地嗡鸣，白决仰起头，刹那之间，天空电闪雷鸣，一道道惊雷劈下来。</p>

空中凝聚起了一团红雾，那雾气慢慢汇聚成型，变成一双巨大的手掌，撕扯开云层，撕扯开空气，生生从虚空里撕出一道闪电裂缝。</p>

精光大作，所有人都挡住了眼睛，白决听到风在耳边怒吼，桀桀地笑声从裂缝里传来。</p>

他仿佛梦回了安定小镇边的杀戮战场，嘶吼与逃难声络绎不绝。</p>

再睁开眼时，天空已经被一片紫红的玻璃罩笼罩，白决逆着奔跑的人流往薄暮空潭的方向跑去。</p>

有人叫住他：“不要再去支援了！快逃啊！薄暮空潭已经被屠光了！”</p>

怎么可能！白决大声吼道：“陶奉使呢！！”</p>

“只剩下陶奉使在支撑了！陶奉使叫我们快走啊！”</p>

“枉清狂！枉清狂！”白决在混乱中大声喊，剑不知道去了哪里，被他连续喊了十几声，终于飞过来，白决踩上剑背往薄暮空潭那边赶去。</p>

一进心门，浓烈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满地横尸，那汪瀑布已经染成了血红色，浅滩边全是死掉的灵兽。</p>

一排排举着镰刀巨斧的妖朝他看来，露出嗜血的笑容。</p>

白决拔剑连斩两妖，一往无前地往里冲。</p>

薛谅呢？郭旻呢？师父呢？薄暮空潭的师兄弟们呢？都……死了吗？</p>

他在麻木的杀砍间低头去看地上的修士尸首，他们有的穿着澶溪城的艾青短打，有的是聆玉章的檀粉广袖……各个门派的都有，还有紫衣的心门弟子。</p>

薄暮空潭本就人丁稀少，每一个躺在地上的紫衣修士他几乎都见过，不陌生。</p>

那是他的同门。</p>

白决杀红了眼，一路从浅滩杀上云栈，杀到了瀑布前，他看到了陶漱，陶漱站在水席中央双手张开一张巨大的幻网，幻网努力贴补虚空破开的结界，阻止妖从那里源源不断越界进来。</p>

两只仙鹤嘴里吐出光团，和周围那些妖作战，替陶漱护法。可有一只已经身负重伤，翅膀和腿都断了，扑倒在地上，奄奄一息。</p>

白决冲上去杀掉那几个妖，悲声道：“师父！”</p>

那只大肥鹤见了他尖叫：“白决！你个傻子！什么时候了还过来！快走快走！”</p>

陶漱撑着结界，艰难地朝他看过来：“徒儿……”</p>

白决跑过去，也想释放出幻网帮助陶漱，可他刚一提息胸口便一抽，双腿发抖地跪倒地下，这才想起自己服了锁灵毒，灵力已经被锁住了。</p>

“师父！怎么会这样？”白决凄然看着瀑布底下堆积如山的尸体，不敢置信地喃喃，“怎么会这样子……救兵呢，没有人过来帮忙吗，其他仙门的人呢！！别的奉使呢！宗主呢！！”</p>

“徒儿你怎么……在这里……”陶漱连说话都很难，那结界的力量太过强大，几乎要把他压垮，白决印象当中，还没见过他师父这么无力的时刻。</p>

那可是妖门与仙门的结界，三百年前三剑神都要合力抵挡，更何况区区一个陶漱！这样下去，陶漱迟早支撑不住。</p>

“师父我要怎么帮你？”白决急道，“我去北邙找人！不行……北邙见到我一定先抓起来，崖岛也不行，还有谁，还有谁……”</p>

陶漱道：“我衣兜里有封紫湘竹笺，你把它翻出来，写上澶溪有难，然后捏碎，鸿元会过来的……”</p>

“可是带我回来的人说尊上他……”白决说到一半止住，伸手去翻竹笺，照陶漱说的写了后想捏碎，捏了半天没有任何反应，肥鹤见状跑过来用喙啄碎了，紫湘竹化作片片荧光飘向空中，穿透了结界，朝崖岛的方向飞过去。</p>

陶漱道：“你服了锁灵毒？……”</p>

白决点头：“阴阳丹被发现了，我……本来是明日行刑，我从狱里逃出来了。”</p>

陶漱嘴角蓦地溢出一口血：“终究是为师没有保护好你……”</p>

白决拼命摇头：“是我自己不小心。师父……怎么办，告诉我，我能做些什么。”</p>

陶漱观察着虚空中那个结界，他遽然一声怒喝，周身灵力暴涨，丹田隐隐散发出白光，体内那颗灵丹竟然缓缓往上移动，移到了心脏的位置，幻网在那一刻得到了巨大的能量补给，疯狂张大，强硬的堵住了裂开的结界。</p>

结界的妖发出刺耳的叫声，纷纷往回逃窜，紫红色的玻璃罩隐约开始动摇，天雷劈得更重了。</p>

白决面上一喜：“结界闭合了！师父！”</p>

还高兴了不到片刻，白决瞳孔就骤然一缩，陶漱已经跪倒在低，口中狂奔了几口鲜血，脖子上青筋暴起，两只撑着幻网的手变成了紫青色。</p>

“师父！”白决失声叫道。</p>

“听我说……徒儿，”陶漱困难地望向白决，“我燃烧了灵丹，封住了结界。幻网也快支撑不住了，现在，连我自己也没办法收回力量，一旦幻网破碎，爆发出的灵力会炸平整个岘山的。”</p>

白决惊愕地张大了眼睛，似乎理解不了陶漱话中的含义。</p>

炸平岘山是什么意思？燃烧灵丹是什么意思？他的师父，难道……</p>

白决呆呆道：“我，我这就去，通知所有修士，立刻离开，离开岘山……”他说着说着，牙齿开始打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