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看朱成碧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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岘山底下有一座中洲古城驰名远近，早在白决是个中洲凡人时，就来游玩过一次，后来逃避仙门追踪，又到过这个古城一次，过去崭新的雕梁画栋都变成了遗迹。</p>

白决就约慕真子时在这座古城相见，近日得到消息的修士在岘山附近聚集了好多，哪里都不安全，中洲城里人多热闹，修士来了也不能轻易使用术法，反而最安全。</p>

白决进了城就像归林的鸟儿归水的鱼，拉着裴谨在街上东窜西窜，从日头正盛逛到月上柳树，不知倦怠。</p>

到了晚上城中宵禁，行人散去，白决带裴谨去了一座公主碑前。</p>

裴谨有些奇怪，猜想这中洲公主乃是白决过去相识的，才特来拜祭一二，便仔细阅读了碑上文字，原来公主是位巾帼英雄，曾带兵打仗立下奇功，回朝后天子命行军司马为公主撰文，司马引经据典，文成破体，天子将其文刻于碑石。</p>

读完以后，裴谨道：“这座碑石看着还很新，不像流传了百千年。”</p>

白决已经攀上了碑旁边的一座月亮雕塑，据说这雕塑就象征着行军司马，虽身灭而光辉常在，照耀着公主碑。</p>

“当年有人进谗言给天子，说行军司马所撰之文有偏私，天子下令拽倒碑石，磨去文字，几百年后新朝为他翻案，才重立的碑。现在上面的许多文字都不准确了，真正的公主碑已经失传。”</p>

裴谨心思一转，想到白决这是与那行军司马共了情，同是天涯沦落人，才来这里。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安慰他好，怕像上次一样失言，反而激起白决愤恨，正在纠结，就听到白决坐在月牙上朝他招手：“上来呀，上来玩。”</p>

裴谨：“？”</p>

裴谨走上前几步，犹犹豫豫拉住白决伸来的手，攀上月牙。白决拈了个风字诀，往月牙碑上一拍，弯月缓缓滑动了起来，荡下去，又荡上来，像一艘月亮船。</p>

白决笑得露出一排贝齿：“好玩吧！我每次来都爱坐这个，哈哈哈。”</p>

裴谨：“……”</p>

裴谨：“你来这就是为了玩这个？”</p>

白决：“啊不然咧？”</p>

裴谨坐在荡来荡去的月亮船上沉默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找回了声音：“……公主会讨厌你的。”</p>

白决笑得像个大傻子。</p>

有一股不知名的情感忽然从裴谨的胸中破土而出，好风好月，而身边人笑得比夜色撩人，从什么时候起，他看着这个人，已经看得移不开眼了呢。</p>

是第一次“梦见”他时？是第一次被他牵动情绪时？是三十年来日日夜夜守着一柄断剑回忆他音容笑貌时？是终于重逢于世时？</p>

他答不上来。</p>

想吻他……是此时。</p>

白决笑着偏头看了裴谨一次，若无其事地转走。可裴谨的目光太过灼热，他不得不又转回来，对视着，笑容渐渐收住了。</p>

两人越靠越近，裴谨喉咙滚了一下，冲破了对方最后的防线，将唇印在了白决唇上。</p>

气氛正好。</p>

白决呼吸都止住了，记忆一下子扯回三十年前，唇齿间，是薄暮空潭三月的花香，是寒玉窟里解冻的暖流，是棋盘上一黑一白的征伐又交融，他眼前蒙上了一层雾气，忽然之间，泪如雨下。</p>

他开始不顾一切地回应，起初，对方一怔，然后更为热烈地攫取。</p>

直到白决叫出了那个名字——</p>

“裴听遥。”</p>

裴谨猛地僵住了，他停下了动作往后退，白决茫茫然追着他的唇探过舌尖。</p>

“我是裴谨。”他尽力镇定道。</p>

白决仿佛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凉水，浑身一震。</p>

裴谨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失望地看着他瞳孔一缩，如避蛇蝎地退开。一颗心从九重天坠进十八层地狱，摔得稀烂，凉得透彻。</p>

白决用手背抹了抹嘴唇，偏过头不敢看他。</p>

裴谨抖着一双手扳过他的脸：“那天，画的是什么？”</p>

没头没尾的一个问题，可白决听懂了，僵着身子说不出话。</p>

“是妖术吧。”裴谨道，“白决，你真是出息了。”</p>

见白决不答，裴谨仍要自顾自讲下去：“本来我还怀疑是自己的错觉，现在明白了，我在你眼中真不算个人是吗？”</p>

他越讲声音越高，到最后几乎是喊出来的：“你他妈眼里是不是只有裴听遥！！”</p>

白决低声道：“对不起……那天是我鬼迷心窍。我不会再用了。”</p>

“你还不知道吧，我是免疫高阶以下的妖术的。”裴谨忽然道。</p>

白决一愣，抬起眼皮。</p>

“我在娘胎里受了一道妖王的诅咒，所以我娘生下我终日惶惶，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临死前找来南海问星楼的道士替我施了一道祝福，免疫所有低阶到中阶的妖咒。你身上毫无妖力，那晚画的那个，也就堪堪越过低阶的门槛，真以为对我有用么？”</p>

原来……没用么。白决怔然望着裴谨。</p>

裴谨道：“我是裴谨，只是裴谨而已，不是什么其他人的替代品，尤其他裴听遥不过就是我识海里分出去的一抹灵识，你想他一次，我就提醒一次，这世上没有裴听遥了，你听到了吗？！”</p>

“你住口！”白决喊道。</p>

“住口？哈，我偏不！我就要说到你清醒为止！”裴谨扯起他的衣襟吼道，“白决你看着我！心悦你的人是我！”</p>

白决再次震惊，打开他的手，狼狈地转过头：“你开什么玩笑。”</p>

“我心意如何你真看不出来吗。”裴谨蹙着眉，“三十年前……是我不会说话，你看不出来不奇怪。现在呢？我做的不够明显吗？”</p>

白决睁大了眼睛一直摇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