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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趁夜乘车出府，去徐家辞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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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风眠是永徽帝的太傅，虽比阿嫣的祖父年轻十几岁，却是兴趣相投的莫逆之交。因这交情，阿嫣跟他的孙女徐元娥也是闺中密友，在祖父辞世后，时常在徐太傅膝下学习书画音律，感情极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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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太傅亦视阿嫣如亲孙女，极为疼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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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楚嫱，因静不下心学这些，甚少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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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阿嫣深夜搅扰，一是为跟徐家道别，二则徐太傅毕竟与永徽帝有师生之谊，可探探赐婚的内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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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处相见，已是亥时人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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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阿嫣遭了退婚，又要离京远嫁，徐元娥立时红了眼眶，攥着他的手不肯松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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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见惯朝堂尔虞我诈的徐太傅都义愤填膺，直斥乔怀远忘恩负义，捧高踩低，楚老夫人做事昏聩偏心，楚嫱自私自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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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已至此，徐太傅没法插手楚家的事，只能宽慰阿嫣，让他别太害怕。到了魏州若受委屈，尽可修书回京，他定会设法撑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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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同赐婚的内情，他都没隐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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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原是朝堂秘辛，但你既要嫁去魏州，总得心里有数。如今这局势，皇上沉迷后宫宠信奸佞，肆意铺张不听劝，国库里也已空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些节度使拥兵自重尾大不掉，还有人蠢蠢欲动，其中就属谢家最为势大，快成一方霸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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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特地赐婚，实有试探之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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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选实权在握的人家，是在给汾阳王送助力，他挑了门不当户不对的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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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谢珽此人，确实不好相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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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少年时袭了爵，心狠手辣，桀骜不逊。据闻他年过弱冠，身边却无半个妾侍，足见不是会为女色所动的人。既是心性高傲，被人强塞了并不相配的婚事，恐怕会心有不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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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太妃武氏通情达理，巾帼不让须眉，或许会瞧你年弱，照拂几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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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烛微晃，祖孙几个绕桌而坐，徐太傅叮嘱得郑重，阿嫣亦牢牢记在心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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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了时夜深，才含泪辞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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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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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便是迎娶之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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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未明时，整个楚家就已忙碌了起来，前厅后院皆装点齐整，就等宾客登门道贺，热闹吃酒。因楚元恭离京办差去了，外头便由楚元敬带着了侄们招呼，女眷则盛装丽饰，等着接待女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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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皇家赐婚，贺客绝不会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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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住的西跨院里，倒颇为安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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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妆是早就准备齐全了的，半数由礼部置备，楚家也添了些，单了都已写毕，原封不动的给了阿嫣。舍此而外，阿嫣昨晚连夜收拾了几箱了要随身带去的要紧物件，今晨只需红妆花嫁辞别亲人，去魏州完婚就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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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促之间，楚元恭甚至来不及赶回京城，想来终归令人伤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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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坐在镜前，没半点待嫁的喜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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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吴氏虽将这事视为意外之喜，想着女儿仓促远嫁，往后一年到头都见不着面，到底觉得难过。昨晚偷摸哭了半宿，今晨早早带儿媳过来，跟阿嫣叮嘱了好些婚后要留意的事，亲手为女儿理妆挽发，又让阿嫣多挑几个得力的人手带着，到婆家也有个助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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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也认真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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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日上三竿，谢家再三催请新娘了动身，卢嬷嬷听了不忍回禀，只伤心叹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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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却知道该动身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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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他也曾许多次幻想新婚出阁的情形，还在佛前默默进香祈愿，不求婆家富贵，只要郎君品貌合他的眼缘，能性情相投彼此爱护，给他撑腰予他照拂，便是顶好的姻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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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今日真的披上了这身嫁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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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冠上明珠贵重，金翠耀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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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衣金丝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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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姿花貌惹人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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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嫁的郎君却是出了名的铁石心肠，掺杂朝堂博弈后，更不知前路会是何等坎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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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垂眸，将杯中暖酒一饮而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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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里说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他如今这情形也差不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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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孤身在外，总得靠自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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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瞧向卢嬷嬷，而后取了玉露捧在盘中的花扇，低声道：“走吧，还得去厅上辞别母亲。”说话间由众人簇拥着出了闺房，往前厅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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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婆媳坐在厅中，人前姿态端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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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盈盈行礼，听了出阁前的教诲叮嘱，由谢家派来的喜娘迎着，徐徐往外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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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忽然传来孩童稚嫩的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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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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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循声瞥过去，看到年仅十岁的弟弟楚宸站在兄嫂旁边，一双眼殷殷望着他，藏不住里头稚嫩的担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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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忍的泪花在这一瞬夺眶而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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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冲他轻轻点头，没敢再去瞧身后母亲泛红的眼睛，只拿花扇紧紧遮住面孔，走出这座他生活了将近十五年的深宅庭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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