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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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湘见端王开始认真思索她的故事, 便知道事情已经办妥了大半。剩下的小部分，待端王调查求证之后，大概也可以按照她预料的方向发展。</p>

书房内安静了下来, 唯有窗外的绿竹在微风中发出簌簌轻响, 她陪坐了一会儿后, 扭头看了一眼多宝架上的西洋雕花座钟, 发现已经接近晌午了，便起身向端王行礼告辞。</p>

端王因为心中有事，再没有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 便点头让裴湘离开了。</p>

他想着，来日方长。</p>

待到书房内仅剩下端王一人之时, 他微阖着一双凤目, 重新回忆裴湘述说的梦境细节, 越想，越觉得那梦境中的内容可信。</p>

——林如海彻底投效我之事，十分隐秘，不是裴湘能够知晓的。</p>

——荣国府贾家之事, 我在皇都时略有耳闻, 虽然不太真切，但是一些细节确实合上了。</p>

端王又想到那警幻仙姑的话，她说裴湘的命格不宜沾染红尘情爱，否则害人害己，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p>

“来人。”</p>

一名侍卫进门抱拳：“王爷？”</p>

“你跑一趟金陵, 联络一下咱们安插在甄家的人，向他们询问皇都贾家之事。同时，往皇都那边传一封急信，传达调查宁荣二府的命令, 等我返回后，要看到详细的调查内容。”</p>

“是，属下遵命。”</p>

常年跟在端王身边办事的侍卫沉声应诺，利落转身离去。</p>

端王心想，皇都距离江南甚远，消息一来一往耗时太长，不如先从贾家老亲——甄家内部打探一些情况。若是能够对上一些细节，就说明裴湘所言的梦境内容是基本准确的，至于更具体的，可以等他返回皇都后再细细探究一番。</p>

他心中想着林府和贾府诸事，手中也没有闲着。</p>

明钊一边给紫阳道长写信，一边暗自忖度，既然那林府的千金可以更改命格，那裴湘是不是也不必非得出家修道？</p>

——那般的容貌才情若是真的青灯古佛一生，着实可怜可惜。</p>

稍时，明钊收笔，通览了一遍纸上的内容后，略略沉吟，又提笔添上了几句话。</p>

他委婉询问紫阳道长，若是裴湘的命格是注定的，一定要远离红尘并清修一世，那她有没有可能真的感悟天地玄妙，成为真正的方外修行之人，亦或是懂得驱邪避凶之术？</p>

写完心底的疑惑，明钊沉思了一会后，亲自把信函封了起来。而后，他召唤来另一位属下，命他去找紫阳道长并把此信交到对方的手中。</p>

忙完这件事后，明钊轻叹一声。</p>

他揉了揉额角，只觉得有些疲惫，便也不再继续留在这林府的书房内，而是带着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林家，返回了如今的隐蔽住处。</p>

明钊离开，裴湘却在和小白狐共进午餐。</p>

“端王肯定要询问紫阳道长的，问我的命格是否可改，问我适不适合修道，唔，大概还要隐晦问一问林家气运之事。”</p>

裴湘给小白狐盛了一碗鱼汤，轻笑着说道：</p>

“不过，有了我之前的那封信，我相信紫阳道长会知道怎么答复端王的。</p>

那位可是人精，既不想得罪狐族前辈，也不愿意搅合进感情纠纷中。最后，大概就是把我推出来，说命格难改，我适合修道并非常有潜力，将来肯定能修炼有成。”</p>

小白狐抬头望了裴湘一眼，动了动耳朵。</p>

裴湘试了试鱼汤的温度，而后把汤推送到小白狐面前：</p>

“幸好你不是普通的狐狸，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喂你什么。据说，小动物不能总吃人类烹饪好的熟食的，会掉毛变秃的。”</p>

小白狐的嗓子里发出不满的咕噜声，似乎在说自己很健康。</p>

“阿白，我若是去求仙问道，你还能跟着我吗？那些有修为的人，会不会伤害你或者讨厌你？”</p>

小白狐低着头认真喝鱼汤，听闻裴湘的问题，头也不抬地甩了甩尾巴。</p>

于是裴湘便知道了，阿白可以跟她一起离开。</p>

“那就太好了，阿白！我之前写信给紫阳道长，向他打听那里可以求仙学道，拜得名师。</p>

他给我推荐了几个地方，我仔细琢磨了几天，觉得崂山那边就不错，你觉得怎么样？”</p>

阿白抬头望了裴湘一眼，眼神懒洋洋的，没提出反对意见，看起来对崂山那个地方没有什么不满的。</p>

但是，裴湘依旧从他的碧绿狐狸眼里看到了一丝小嫌弃，心道，这是说崂山可以去，但比不上他阿白出身的狐族？</p>

“阿白，我是人类啊，当然得和人修学习术法的。”</p>

裴湘摸了摸阿白的小脑袋：“我知道，你们狐族非常厉害，可咱们是不同的种族，狐族再厉害，我也学不来你们的传承呀。”</p>

不知为何，这话让阿白叫了一声。之后，他也不继续吃东西了，而是从椅子上跳了下去，朝着裴湘挥了挥前爪，仿佛在说“再见”一般，转身就离开了裴湘的房间。</p>

对于小伙伴的忽然离开，裴湘也不感到慌乱意外，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习惯了阿白的神出鬼没。</p>

她总觉得阿白是一只有故事的狐狸，甚至有时候，她还偷偷想着，这阿白是不是外面有相好的狐狸精了，所以才经常这样来去匆匆的。</p>

——不过，即便阿白在外面有相好的，估计也不是什么正式的情缘。否则，有软乎乎毛绒绒的伴侣可以互相依偎着，他干嘛非得回来睡床呀？</p>

裴湘现在把小白狐当做可以沟通的异族小伙伴对待，偶尔又会增添几分对待爱宠的纵容和亲昵。</p>

即便知道阿白是一只公狐狸精，但是她身为人类，有着根深蒂固的认知习惯，让她一直没有把小狐狸当做男性对待。</p>

在她心里，阿白就是阿白，很特殊的存在，和端王之类的人类男性有着很大的区别。</p>

所以，她可以纵容阿白睡在她的枕边，可以对他搂搂抱抱尽情rua毛，却不会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妥。而被摸被揉的阿白也从来没有表现出不适和排斥，于是，裴湘便觉得对方也和自己有相同的想法。</p>

——说不定在阿白的心里，我也是他的小伙伴兼可爱宠物呢。</p>

——感觉终于实现了童年的愿望，有了一个类似于哆啦A梦一样的小伙伴。只是，哆啦A梦会伸出圆手，阿白只能伸出毛绒绒的小爪子。</p>

——当然了，哆啦A梦肯定没有阿白秀气漂亮的。我现在只要一瞧见阿白，就跟超级颜粉似的，感觉他的每一小撮狐狸毛都是自带星光闪耀的，实在让人移不开目光……</p>

离开林府的白锦并不知道裴湘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他轻盈跳跃几次后，就消失在了空气中。</p>

等他再次显露身形，已经到了崂山脚下。</p>

不过，他此时已经不是裴湘面前的小白狐了，而是变化成了人类成年男子。那容颜五官，正是当初教训警幻仙子时的昳丽风姿，也就是狐族少君白锦幻化成人形后的本初模样。</p>

白锦在崂山山脚下静立了片刻，就见这巍峨奇峻的山川茂林之上忽然霞光万道，仙雾瑞烟飘然而生，翻涌聚集。</p>

不一时，便有白翎仙鹤、金冠玄鹰、赤尾青鸟等奇禽翩翩而来，在云雾之间穿梭出没，清脆欢鸣。那彩云之下的山间更是百花盛开，馨香弥漫，如同香雪海一般梦幻绮丽。</p>

但是奇怪的是，这样的仙家奇景并没有引来崂山附近的人类注意，大家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神色如常。唯有负手而立的白锦才得见这样恢弘端丽的景象。</p>

然而，他却并不感到高兴。</p>

“蔚竹道长好大的阵势，出来见见老朋友也这般郑重，都快赶上洞庭龙君的铺张浮夸了。怎么，多年不见，你这是不准备修心修道了，而是改投龙族水君了？”</p>

“少君是贵客，贵客光临，贫道哪里敢怠慢。”</p>

一位面如冠玉的俊美道士从云中走来，他身着亮蓝银绣福禄祥纹道袍，头戴珊瑚镶嵌贝珠小冠，身后所过之处，金光闪闪，瑞气千条：</p>

“我前日和玄清道友聚会，他说他的曾徒孙紫阳看见了一尊七尾白狐的虚影。咱们就猜测，说不定是少君你修炼有成，闭关多年后终于突破了瓶颈。没想到刚提过你的名字，你就莅临我崂山地界了，真是荣幸之至，荣幸之至。”</p>

白锦挑眉：“这么说，你弄出这花哨浮夸的迎接架势，是在恭贺本君？”</p>

蔚竹道长微微一笑：“既是恭贺少君，也是展示展示贫道近年来的道法修为。这番盛景虽然看起来华而不实，但是少君，咱们实话实说，这幻象如何？可还入得少君的眼？”</p>

白锦扫过漫山遍野的争奇斗艳，又瞥了两眼蔚竹道长身后的金光闪闪瑞光万千，忍不住闭了闭双眼：“你这审美啊，真是多年不变。”</p>

“过奖，不才就这么点爱好。”</p>

“你当初真不该拒绝龙君的邀请，你们俩喜欢的风格真的挺相似的，做道士‘委屈’你了。”</p>

“少君，莫要再提龙君。若不是龙君非要把龙女许配给我，我也不会整日里躲在这山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