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第一百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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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湘把两对金蚕蛊重新密封, 收好，然后起身去了厨房。</p>

半个时辰后，一股浓郁的鲜香飘飘忽忽地钻进了胡青牛的鼻子里, 让他悄悄吞了吞口水。</p>

“青羊, 你弄了鸡汤吗？”胡青牛放下手中反复修改的药方, 踱步到了厨房门前。</p>

“哥, 你先别进来，就在门口站着，对, 你再闻一闻，我在这汤里都加了什么药材？”</p>

胡青牛微阖双目, 循着食物香气飘动的方向使劲儿嗅了嗅……</p>

然后, 肚子里响起了一连串咕噜噜的声音。</p>

裴湘扑哧一笑, 不再让自家大哥饿着肚子猜题了。她指挥着胡青牛帮她把热腾腾的饭菜端出厨房，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p>

兄妹二人相对而坐，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滋味不错的饭食。</p>

餐后，胡青牛在院中散步消食, 脑子里又开始琢磨如何解除金蚕蛊毒的毒性。裴湘也在认真思考蛊毒的特性和相生相克之物, 两人偶尔交流几句，然后又去东屋给中毒者把脉，再根据脉象的细微变化调整治疗方案。</p>

一直到月上中天，这个院子里的两位医者仍然在专注研究解毒之法，谁也没有去睡觉休息的打算。</p>

由此可见, 纵然裴湘之前“埋怨”胡青牛治病救人的时候废寝忘食，不顾身体健康，其实她自己也没好多少。一遇到疑难杂症和奇毒怪病，她同样专注痴迷。如同酒鬼闻到佳酿, 老饕恰逢美食，那里能忍得住并保持冷静克制？</p>

这也是裴湘赞成胡青牛全力救治鲜于通的原因之一，毕竟金蚕蛊毒难遇，而中毒不死者更是稀少。逮住一个，当然要研究透彻了。</p>

三天后，胡家兄妹双双坐在病榻前，眼也不眨地盯着中毒者，脸上都带着隐忍的激动和热切，仿佛雕刻家在凝视最杰出的作品。</p>

鲜于通缓缓睁开眼睛，还未等他体味一遍死里逃生后的轻松和喜悦，耳边就传来两声小小的欢呼。</p>

“哥，他醒了！”</p>

——说明咱们的方案是对的。</p>

“对，病人的蛊毒被拔出了。”</p>

——终于找到解毒的方法了。</p>

虚弱状态的鲜于通朝着胡家兄妹感激微笑。他回想起中毒时听到的那些断断续续的谈话，心知这对初出江湖的年轻兄妹心地不错，医术高超，值得结交一番。</p>

等到鲜于通可以下地行走的时候，他已经从胡青牛的口中打探到了一些情况。</p>

胡家兄妹父母早逝，兄妹二人自小相依为命，后来又先后拜入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成为了江湖人。</p>

鲜于通试探过胡青牛的本领，发现对方武艺稀疏平常，倒是习得一手好医术。</p>

对于没有深厚背景和武学天赋的救命恩人，鲜于通下意识地就看轻了几分。</p>

当然，以鲜于通的城府谋算和虚伪狡猾，胡青牛是感觉不到这份轻视的。</p>

裴湘默默旁观着称兄道弟的二人，心中有些好奇。</p>

——不知道这次换我来做胡青羊，胡青牛还会不会生出把妹妹许配给“好兄弟”鲜于通的想法。</p>

说起来，裴湘穿越成胡青羊的时候，原身刚过完五岁生辰，因为照看之人的疏忽大意，小姑娘意外落水身亡。</p>

那时候 ，裴湘一睁眼就呛了一下，四面八方涌来冰凉湖水，身上的袄裙异常沉重，眼看着就要沉入湖底了。</p>

危急关头，裴湘也顾不得五岁的原身会不会游泳了，她奋力自救，挣扎着向岸边游去。就在她力竭之前，终于有会水的路人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跳入水中把她救上了岸。</p>

之后，养病的裴湘从探望之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原身的父亲本就病重在床，听闻女儿遭遇落水意外后，又惊又怒又担忧，他的病情再次加重，眼看着就没几天了。</p>

胡父在临终前，把九岁的长子托付给昔年的友人，也就是裴湘和胡青牛现在的师父，又嘱托长子照顾好妹妹，将来给妹妹找个好夫婿。</p>

胡青牛一直记得父亲临终前的叮咛，从裴湘及笄那年起，他就开始观察和裴湘走得近的男青年。但是看来看去，他竟没有找到一个满意的。</p>

特别是当亲妹妹越来越漂亮、武力值越来越高、脾气越来越任性之后，他更是觉得围着妹妹的那些歪瓜裂枣根本不是良配。</p>

他挑来挑去，几年的时光就一晃而过，某一日，胡青牛猛然意识到，她妹妹已经二十岁了。</p>

虽然侠女们成婚的年纪普遍较晚，但胡青牛还是有些着急了，这时，鲜于通出现了。</p>

鲜于通是华山派的核心弟子，潇洒俊秀，能言善道，见识广博，在胡青牛看来，绝对是做妹夫的好人选。</p>

最重要的是，他们兄妹是鲜于通的救命恩人。</p>

名门正派的弟子一向爱惜名声重视恩义，有了这份救命的渊源再加上自家妹子的美貌聪慧，胡青牛不相信鲜于通会对妹妹不好。</p>

于是，裴湘白天刚思考完胡青牛有没有做媒的打算，晚上就被他试探口风了。</p>

“哥，你觉得鲜于少侠是良配？”</p>

“鲜于兄弟为人机智慷慨，文武双全，和咱们之前遇到的那些年轻人相比，鲜于兄弟尤其出色。更何况，我观他似乎对你有意，这几日我们兄弟二人把酒言欢的时候，他总是旁敲侧击地向我打探你的情况。”</p>

裴湘一挑眉：“打探我的消息？你都和他说什么了？”</p>

“这个……青羊呀，我说你温柔贤惠，秀外慧中，喜欢医术和莳花弄草，也通琴棋书画。那个、那个我没告诉他，那个，你能一人单挑咱们门派的所有男弟子和师父师叔师伯，这个、这个我认为，嗯，等以后再说会好一些。”</p>

“这是为何？”裴湘故作不解：“鲜于少侠是华山派弟子，平日相交往来之人中肯定有不少名门大派的侠女，她们的实力个个不弱，鲜于少侠说不定会更欣赏武功高强的姑娘。”</p>

胡青牛有些小得意：“我试探过鲜于兄弟，他和我说，希望能娶一位温柔美貌的妻子，他不喜欢太强势厉害的。据说，他们华山派的掌门之女就十分任性娇蛮，鲜于兄弟深觉烦扰。他喝醉了之后，一直拉着我诉苦来着。”</p>

裴湘心想，他如今借着酒劲儿拉着你诉苦，将来还是会高高兴兴地迎娶掌门千金的。</p>

“哥，你这可就不厚道了，鲜于少侠把你当成好兄弟，你却有骗婚之嫌呀。”</p>

胡青牛连连摇头，不认为自己在坑兄弟，但他也不和妹妹继续之前的话题，眼睛一转，直接问道：</p>

“青羊，咱们兄妹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告诉我呢，你觉得鲜于兄弟如何？”</p>

裴湘直接掐灭了胡青牛做媒的想法，坦然道：</p>

“我不觉得如何。哥，我对鲜于通没有多余的心思，而且还有些讨厌他，你就不要乱点鸳鸯谱了。”</p>

胡青牛奇怪道：“讨厌他？鲜于兄弟这样的少侠都不能让你入眼吗？青羊，你不会是打算一直不成亲吧？还有，你为什么要讨厌鲜于兄弟呀？”</p>

裴湘给胡青牛倒了一杯水，坐下来慢慢说道：</p>

“咱们不知道他是怎么中金蚕蛊毒的。但是在苗疆这地界儿，擅长养蛊的多是苗女，苗女痴情，常用蛊毒报复负心汉。哥，万一那个鲜于通中毒的原因是他负心薄幸呢？”</p>

“这……鲜于通是正道侠士，行事但求无愧于心，他岂能做出对女子始乱终弃之事？青羊，金蚕蛊毒之事，完全有可能是其它原因造成的”</p>

裴湘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胡青牛，单手托腮轻哼了一声：</p>

“我就知道，呵，我说的理由你不信，但那又怎么样呢？还不许我讨厌一个人吗？哥，是我救了他而不是他救了我，我可不欠他的恩情，所以，看不顺眼就是看不顺眼，我乐意。”</p>

这话让胡青牛哭笑不得，但内心深处却觉得自家妹妹说得挺对的。</p>

——这世上本就有许多无理可说的事情，讨厌一个男人也不是什么大事。</p>

——反正我妹妹又没有因为厌烦鲜于通就去杀人，每日还笑吟吟的以礼相待。</p>

——咦，这样一想，青羊也挺不容易的，哎呀，我妹妹果然是个温柔的姑娘。</p>

裴湘瞧着自家兄长的丰富表情变换，抿嘴一乐。</p>

“哥，咱们打个赌吧，若是我输了，就把师父赠送给我的那本《四气经脉子亥杂论》送给你，如何？”</p>

胡青牛眼睛闪亮，几乎立刻就要答应这场赌局。但是，多年的失败经验告诉他，和裴湘打赌一定要谨慎。</p>

“你要赌什么？先说说看。”</p>

“我赌……这个鲜于通人品有瑕疵。他中金蚕蛊毒多半和苗女有关，而且，他并不是真心感谢咱们的救命之恩。”</p>

胡青牛一下子就坐直了身体，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p>

“青羊，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内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