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第一百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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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忙碌碌中,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殷六侠拜堂成亲的正日子。</p>

这天，除了失踪已久的五侠张翠山外, 武当七侠中的其余六位二代弟子齐聚紫霄宫正殿, 个个情绪高昂、面带喜色。</p>

掌门人张三丰也离开了闭关参悟的地方, 换了一身新袍子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位年逾九十的武学宗师甫一出现, 就引来了各方的好奇与关注，少林等大门派的领头人都纷纷上前问好。</p>

裴湘在抵达武当山的第二天就已经见过这位谦和通达的张真人了，还和他讨论了许久道藏经文中冲虚圆融之道, 解开了武学修行中的几个疑惑。</p>

并且，在张三丰的点拨下, 裴湘对阴阳互济、相生相克的武学至理又多了几分领悟。在某一瞬间, 她体内的北冥真气微微震荡, 翻涌不息之后变得更加顺服精纯，可谓是一席话胜过十年书，让听者获益匪浅。</p>

裴湘感谢张三丰的指点，张三丰也感叹她的悟性和资质, 心中有些好奇这样的年轻人将来能走到何种高度。</p>

那之后的几天里, 裴湘对张三丰讲了讲师门逍遥派的辉煌来历和如今仅存的部分传承，听得张三丰唏嘘不已。</p>

张三丰心有感悟，也起了谈兴，就一边下棋一边和裴湘说起他年轻时的经历，甚至还提到了峨眉祖师郭襄, 语气中不乏怅惘与豁达。</p>

这一老一少在武当后山谈天说地，时而比划两下，大多都是张三丰替裴湘研究剖析北冥神功的原理，偶尔反过来, 裴湘给张三丰展示她的剑术剑意。</p>

她从不解释为什么如此年轻就能悟透这样磅礴纯粹的剑意，只当自己生而知之天赋异禀。张三丰也不深问，活到他这个年纪，早就看淡看透了许多事情。</p>

裴湘在上山后的第二天就和张三丰凑到了一处，每日喝茶下棋谈论武学，好不悠闲惬意。而俞莲舟却要忙着处理门派内部的各种杂务琐事，操持人情往来，白日里很少有闲暇时光。</p>

于是，武当诸人终究没有看成俞莲舟的热闹。</p>

此刻吉时已到，一身红色长袍的殷梨亭牵着新娘子走进喜堂。一双佳偶拜过天地后，又齐齐跪拜师父张三丰，之后夫妻交拜，入洞房，共饮合卺酒，礼成。</p>

裴湘一边吃着干果一边观礼，在礼成的那一刻，她看着新郎殷梨亭脸上喜悦幸福的笑容，心中有些东西悄然落定。</p>

她上辈子年少时爱读这荡气回肠的江湖故事，那时就偏爱侠肝义胆的武当七侠。</p>

后来年岁渐长，她又读过、旁观过、经历过许多曲折故事，原以为早已经忘却了最初的那些意难平。不曾想，那些情绪只是悄悄隐藏了起来而已，如今亲眼见证殷梨亭改变了人生走向，她的胸中忽然多了几分感触与释然。</p>

喝了一杯新郎官的敬酒后，裴湘找了个借口悄然离开热热闹闹的宴席，几个起落纵身，她的身影就消失在草木葱茏的山间。</p>

——有些剑法感悟，需要融会贯通。</p>

夜深，裴湘返回住处，发现门口放着一个食盒和一壶酒。</p>

她打开食盒一看，里面三层都是无需趁热吃的酥皮点心和冷盘熟食，还有几枚香甜水灵的鲜果。显然，送餐之人不确定她何时返回，就按照她的口味准备了这些随时可以食用的餐点。</p>

——这武当上下，知道我口味的人，也就一个俞莲舟了。</p>

进屋前，裴湘朝着俞莲舟住处的方向望了望，眼中划过一抹温暖的笑意。</p>

而俞莲舟此时却不在住处，他正和师父张三丰谈话。</p>

“莲舟，既然你学了胡小友的奇门遁甲之术，那就把本门轻功梯云纵教给她吧。我观胡小友在身法上还差了一些火候，武当的梯云纵应当能让胡小友获得些灵感，取长补短完善自身的轻功步法。”</p>

俞莲舟躬身应诺，之后便沉默不语。</p>

张三丰笑看了一眼老成持重的二徒弟，语气诙谐地问道：</p>

“师父……”俞莲舟有些尴尬，“几位师弟胡闹，您怎么也跟着凑趣？我和胡姑娘多说些话，是因为、因为她第一次来武当山……”</p>

在张三丰含笑通透的目光中，俞莲舟渐渐说不下去了。</p>

“莲舟，老七说你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意，可为师看来，你已经意识到自己动心了。既然如此，为何要假装毫无所觉？胡小友那样精彩人物，你若是错过了，就太可惜了。”</p>

“徒弟还没有想好？”</p>

“等你想好了，说不定就晚了，”张三丰叹了一口气，故意激将俞莲舟，“莫非，你觉得胡小友太过厉害，让你的男子汉尊严受损，所以迟迟不肯更进一步？”</p>

俞莲舟连忙摇头：“师父，弟子怎么会有嫉贤妒能之心？胡姑娘厉害一分，我就替她高兴一分，这绝不掺假。只是……胡姑娘那么好，弟子自知配不上她。”</p>

“那你就此放弃了？什么都不表露，只和胡小友交朋友？将来再去喝上一杯胡小友与其他人的喜酒？”</p>

俞莲舟沉默了片刻，终究没舍得点头承认放弃。</p>

半晌，他哑然道：“师父，弟子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但此事……是弟子头一次遭遇此种境况，总有些瞻前顾后。我担心贸然倾吐心事，会显得言语孟浪，唐突了胡姑娘，之后……更怕就此就成了陌路人。”</p>

张三丰捋了捋胡子，恍然道：</p>

“说来说去，你就是害怕胡小友知道你的心意后，会拒绝你疏远你。可是莲舟，你一向精明敏锐，难道看不出胡小友并不排斥你的心意吗？”</p>

“不排斥？”俞莲舟愣了一下，眼中有百般复杂情绪闪过，时喜时忧。</p>

张三丰没有错过二徒弟的神色变化，眼中闪过温和的笑意。</p>

他这几日被裴湘勾起了种种回忆，年少时的往事斑斓如梦幻，缥缈似云烟。有些人的面孔已经模糊难辨，有些人的一颦一笑却还历历在目。</p>

再加上今日又喝了六徒弟的喜酒，张三丰一时之间心生感触，便忍不住提点了俞莲舟几句。</p>

——莲舟这孩子运气不错，他心仪的姑娘恰巧也有同样的心思，既然如此，何必蹉跎犹豫乃至于浪费更多的时光？</p>

——这世间，难得有情人。</p>

——遇到了，就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缘分，莫要错过……</p>

俞莲舟还要细问，张三丰却一挥袍袖，不再多说什么。</p>

他能点拨的，也就到这里了。剩下的还得俞莲舟自己思索、自己做决定。那层窗户纸都那么脆弱了，难道还要他这九十多岁的老头子帮他捅破吗？</p>

——自己的心上人自己追吧，老道都孤单潇洒一辈子了。</p>

俞莲舟见自家师父不想多言，就行礼告辞，之后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张三丰的房间。</p>

在俞莲舟离开之后，张三丰从袖子里掏出一对铁罗汉，凝视了片刻后，又把这对从不离身的铁罗汉收了起来。这是郭襄赠他的礼物，一晃儿已经这么多年了。</p>

与此同时，离开的俞莲舟也没有第一时间返回房间休息，他特意绕路，远远观望了一下裴湘的住处。</p>

他发现那小院的窗户里透出隐约烛光，搁置在门前的食盒也被取走了，便知裴湘已经从山里练剑归来，此刻大概是准备就寝了。</p>

确认裴湘无事，俞莲舟心下安然，就忽然有了在月下散步的兴致。</p>

走走停停，他忆起了很多自己和裴湘的事情。从苗疆相遇到如今同回武当，差不多有三载光阴了，这中间聚少离多，几次匆匆分别，但却有着不曾对外人言的三个月独处时光，有着不少心照不宣的秘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