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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范质的见识,他自然知道,历朝历代的农民造反,都打着均田或免粮的旗号。
而且,王朝建立之初,因为人丁稀少,也执行过分田到户的政策。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丁的日益增加,土地的兼并也跟着愈演愈烈。到最后,饿极了的农民,在野心家们的煽动下,揭竿而起,上演了一幕幕改朝换代的悲歌。
只是,至今为止,范质遍观历史,他发觉,只有本朝才真正的执行了均田的政策。
其中的核心要点是:禁止自耕农卖地。若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手头紧的农民们,可以从李记钱庄低息借贷,这就从根本上抑制了权贵们兼并土地的各种途径。
正因为,李中易断了大地主发横财的根源,所以,各地乡绅们煽动的造反,此起彼伏,一直不绝。
然而,范质却看得很清楚,李中易敢于掐断大地主们兼并的途径,前提是转职军官驻扎到亭,甚至是到村。
李中易在打破了皇权不下县的禁忌之后,对于农村的控制力度,史无前例的严密。
所谓旁观者清,范质下台之后,脑子冷静了许多,反而看得异常之清楚。
远的且不去说它了,杨炯参与谋逆,李中易也没把他怎么着,甚至都没赶出京城。
正因为如此,让范质看清楚了,李中易心胸开阔的本质。
所以,范质已经料定,哪怕他上奏章,替柴守礼开脱说话,并不会惹怒了李中易。
只是,范质的夫人杨氏,毕竟是女流之辈,看问题没有范质这么的深刻,也就无法理解了。
最近一段时间,折从阮的身子骨一直不太好,老是咳嗽不止,也就没有去内阁的值房。
今日,折从阮感觉好多了,也就来到了内阁。谁料,他刚在公事厅内坐定,茶都没有沏好,就接到了范质所上的奏章。
在范质看来,所谓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没有任何道理。
周承唐律,汉承周律,皆有议亲,议贵,议功的说法。
也就是说,先论血缘的亲疏远近,再论身份的尊贵与否,然后谈谈功劳是否够大。只要,柴守礼满足其中的任何一项,就可以拿钱出来赎罪。
可问题是,本朝建立之后,从各级地方官,到内阁的相公们,都失去了刑案的审判权。
司法的大权,统归大理寺,及其路、州、县的分寺,这是李中易定下的铁律。
而范质却选择性的无视了大理寺独享的审判权,楞是上奏章,扯上了亲贵的关系。
范质在奏章里说得很清楚,没有柴荣的大力提拔,就没有李中易如今的崇高地位,必须念旧才是。
折从阮将范质的奏章,翻过倒过去,一连看了三遍。忽然,他轻笑出声,叹道:“好一位伶牙俐齿的范老相公呐。只可惜,他的看法如今已经彻底的落伍了。”
一旁伺候着的堂后官折富,小声问折从阮:“老祖宗,您该喝药了。”
折从阮摆了摆手,说:“不急,不急,我把话说完了,再喝药不迟。”
折富陪着笑脸说:“老祖宗,您先喝了药,再把话说完不迟。”
“哼,大妞妞管着我,你小子也要管我,怎么着,马棚里的马都刷干净了?”折从阮吹胡子瞪眼睛的恐吓折富。
折富却没怎么怕,继续顶嘴:“老祖宗啊,您只要先喝了药,随便说啥都成。”
最终,折从阮还是拗不过折富,只得喝了药,含了颗干梅在嘴里,含糊不清的说:“范质是真的老了,完全看不清楚形势啊。”
折富伺候着折从阮喝了药,这才放下碗,凑趣儿说:“老祖宗,何以见得?”
折从阮等的就是这个捧哏的引子,他拈须笑道:“法度森严,皇上比谁都重视。也就是说,不管是谁,无论立下了多大的功劳,只要胆敢犯罪,一律由大理寺按律处置。”
折富听明白了,他不由叹息道:“老祖宗,小人记得很清楚,上次有人不服九门提督衙门的检查,公然打了值勤的差役。结果,那人不仅丢官罢职,而且被赶出了京城。”
折从阮微微一笑,折富说的那人,其实是上蔡侯刘中威。那刘中威的家仆,纵马在热闹的市井内奔驰,险些踩死路人,叫九门提督衙门的差役给拦下来了。
结果,官司打到御前,刘中威一时不慎,不仅丢了侯爵,还被贬去了西北。
经此一例后,京城里的权贵们,一个个都夹着尾巴做人,没人敢肆无忌惮的为非作歹。
按照折从阮的理解,刘中威恰好撞在了李中易的枪口上,成了一众权贵们的负面榜样。
后来,有位朝廷禁军的副都指挥使,喝多了酒,当街调戏良家之妇。结果,李中易毫不护短的一视同仁,将那位禁军的副都指挥使,一掳到底,贬为了大头兵。
这么一来,大家也就都知道了,李中易是在动真格的维护法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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