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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武氏的落座,屋内陷入长久的沉默。上座的乌拉那拉氏依旧在一言不发的小口喝着茶,若有所思地在想着什么。年氏下手处空着的那张椅子在屋内显得格外扎眼,众人不用猜也知道乌拉那拉氏的沉默是因为姗姗来迟的李氏。
李氏敢这样肆无忌惮不过是因着现在所有人都还没正式册封,凤印和金册也还没正式到乌拉那拉氏手上。这些年的长久独居许是一直与宫里有联系,并没有将她的耐性磨出来,反而更添了她的怨怼与戾气,即便是如今已成定局,仍是将内心的不甘与愤懑简单粗暴地表现在明面,丝毫不加掩饰地宣泄着这些年积压的情绪。尽管这样的对手没有暗中使坏的可怕,可是却也如同恼人的苍蝇般围绕在周围拍不死见着烦。
我与李氏明着对上倒还好些,倒是乌拉那拉氏眼下与李氏相处才当真是气不顺。两人都是潜邸旧人,不是新进来的妃子想处置就能随便处置。偏偏又有太后临终遗言保着。如今身为中宫的乌拉那拉氏只能显出大度能容的姿态,不可与她随便置气动怒,只能由着她满心憋屈。
不过对于这样的较劲,我只当不见。在潜邸的这些年让我明白了深宅大院中的生存法则,那就是——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在于彼此之间有多少利害关系能相互制衡对方。只要这种制衡被打破,你认为是同盟的人也可能随时倒戈,相反只要有合适的制衡存在,你的敌人也可能成为盟友。
因为有这样的认知,我从未对乌拉那拉氏放松过警惕,与对李氏一样,同样认为有其他人能够对她产生影响和牵制对我来说不是坏事。在这宫里我只需要有钱氏这一个真正的朋友和同盟就够了。
我看了眼身边的钱氏,钱氏也正好看向我,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色,继续陪着乌拉那拉氏默默地喝着茶。
盏茶过后,乌拉那拉氏放下茶盏,心底真实的情绪掩在了柔和的笑意中,她环顾屋内坐着的人将召集所有人的来意说了一遍,然后问道:“不知道你们可有其他打算?”
看样子乌拉那拉氏失去了继续等李氏的性子,只是李氏仿佛是与她斗了这么些年养出默契般,就在乌拉那拉氏问出这话时,李氏挪着不急不缓地步子走了进来,昂着头趾高气扬地来到乌拉那拉氏面前,没有像一般妃子那样对乌拉那拉氏行叩首大礼,而是微微敛眸行了个平常的福身礼,然后左右看了看两边坐着的人,讪笑出言道:“做个睡得不大好,原本是起晚了些,不过刚才走进来时听着你们刚开始议事,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了。”
乌拉那拉氏本就因为李氏姗姗来迟感到不悦,如今再见她这幅“你奈我何”的模样和说出来的话,脸色顿时阴沉下去,忍了忍才镇定下来不咸不淡地应了句:“既然来了,便就落座吧”。
李氏挑眉,故作一脸不解地反问:“落座?坐哪里?”,说着一指钱氏坐的位置,语气咄咄说道:“潜邸的格格不过就是个卑贱胚子,凭什么坐在这个位置?别忘了我可是侧福晋之礼抬进潜邸的,是正式入了册子的主子。”
钱氏没想到李氏竟然突然将矛头转到了她的头上,而且说话难听到半点不留情面,一时羞怒的脸都白了。
李氏这话其实不只是说给钱氏听的,很明显她话里明显是在指桑骂槐,真正想骂的人是我,只是钱氏刚好成了倒霉躺枪的那个。
我冷冷望着李氏,想听听乌拉那拉氏会怎么说,没想到乌拉那拉氏似乎没有反驳李氏的意思,脸上的阴沉不在,意味深长地将目光游移在李氏、钱氏身上,最后落在我的位置上。很明显她是想避开与李氏的直接交锋,重新将矛盾双方变成李氏和我,这样一来她做了好人,而我也没什么损失,反正已经是债多不压身。
我敛眸冷笑,乌拉那拉氏这招用的真好,感情真是把我当刀来用了,想必她之前劝我与钱氏一起帮她协理六宫也有这样的心思,好名声都是她的,坏人全是我来当。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事关钱氏,如果我这个时候不出声,只会让钱氏对我失望,到时候会不会生出什么嫌隙就不好说了。反之我现在帮她,她都会感念我为她出头,是有益无害的事。
闪念间想清楚利害关系,我露出嘲讽的笑容淡淡开口:“位置是皇后娘娘安排的,你凭什么身份可以质疑?何况现在熹妃是妃,齐妃也是妃,你又高贵到哪里去?哦——对了,我记得李家不是因为贪墨被抄家了吗?论及起来你应该算是罪臣之女,可是熹妃娘娘的哥哥今年恩科可是进了殿试金榜第二甲赐进士出身,这如今谁的身份贵重,谁的身份轻贱,怎么也当以皇上的心意为准,难不成你这是觉得皇上这位分给错了?”
论及身份,这话不该我说,一旦我说出口,李氏就有了针对我的把柄,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就听见李氏对着我怒喝道:“你是什么东西,胆敢这么与本宫说话。这后宫当真是没了章法不成,皇后娘娘就是这么纵着人来破坏祖宗规矩不成?”
乌拉那拉氏乐见我出言挤兑李氏,听李氏又将话茬转到她的身上,假意斥道:“裕嫔这性子着实该收敛些,终究是不同在潜邸那会,这尊卑有别的礼数不可废,还不快给齐妃陪个不是。”
乌拉那拉氏毕竟是皇后,她让我向李氏赔礼,这礼就必须要赔,这时候不能在李氏面前驳了她的威仪,不过这赔礼的方法也是有讲究的,乌拉那拉氏必然也不是那种无的放矢轻易示弱的人。
我含笑起身,对着乌拉那拉氏的方向俯身行了个礼表示应诺,然后又转向李氏的方向福身说道:“裕嫔耿氏多有失礼给齐妃娘娘赔罪。齐妃娘娘也莫怪罪,方才只是见着齐妃娘娘也这般和皇后娘娘说话,便忘记此处已是宫里,不同往日潜邸那般放肆,还请皇后娘娘和齐妃娘娘恕罪。”
这话与其说是给李氏赔罪,还不如说是给她添堵,摆明了就是对她说“你对皇后失礼,我才对你失礼,既然你不遵守规矩在先,那就别怪旁人也跟着不遵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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