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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镇北将军如何,世人哪有本事评判。
叶十三坐下身子,目光避开酒壶,从满屋的书籍慢慢划过,最后落在了墙角格格不入的斗笠上。
从军之前是个农人,将军死后,自己还是个农人。
要不是当年的燕云十八骑战绩太过彪炳,叶十三注定寂寂无名,可即便如此,出了三降城,出了燕州界,估计也没人还记得有个叫叶十三的普通人为北燕流过血、拼过命。
何况那十八骑,自老十八死后,不算上自己,也就剩下一个半。
一个是常年守着佛灯念经打坐的戚小耳,还有半个,埋了半截身子,在每日黄沙洗面的三降城里生不如死。
饮马荡山野之人认识的叶十三,是个家丁奴仆,跟所有人一样耕了几畦园子,偶尔拿几坛酒,去三降城找人换两斤肉。
但叶十三就是喜欢农耕,喜欢田间地头与飞禽走兽、木石流泉为伍,微雨细风时扶锄而立,无忧无虑面对着清明的土地,一百年,两百年,如果可以,甚至更久。
明明是乱离人,偏想做太平犬,如草木无言,期许更多。
叶十三惦记每个春天来,泥土微热,翠色喧闹。犁耙的棱角把新鲜的土壤一一翻开,再水到渠成洒下种子,生着细细绒毛的嫩黄色的芽便很快与人对视,全无争执,更别说夏日舒枝长叶,秋天结出累累果实,冬天,听几声惊雷之后开始落叶,脱去一身繁华,简简单单,又如此往复。
将军曾说,这竖子要是不肖,往后便让他跟着你当个农人。
将军说笑,博山侯的府的少爷、镇北将军的独子,怎么可能像自己一样没用。
所以他揭开酒壶自斟自饮,说“先前去过博山侯府,见过了老侯爷,青藤长得再长也不扶苗,种菜的法子也全都不对,不过他说没有什么讲究,只要能结果就成。光这一句,少爷,我突然又觉得老侯爷的地比我种得好,比我高明。”
窗外一轮明月当空,宵禁后的东都静得出奇,更夫敲过梆子之后,偶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沿着灰墙回家,他们可知,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止生定,定生静,由静生慧,来时少爷气定神闲,此刻看见迷人的月色却有些恍惚,可能跟自己有关,也可能跟城南泉水酿的杏花酒有关。
桌上的杯盏如羊脂白玉,晶莹温润。少爷喝完一杯又满上,说“可人终究是死了!”
“人都要死,九五之尊也不能真正万岁,早晚而已,他不死,便有很多人因他而死,何况,他肯定更怕生不如死。”
宫中传出贞妃暴毙的消息,总有人想到与朱雀门前死得莫名其妙的书生有关,却不敢深想。
皇城的红绸转瞬换成白幡,不一样的好看。
听说陛下面色悲戚去过,之后也不见风暴雷霆,在山河殿里批了整日奏折,其间乏了,还舞了舞剑。
燕镇川以前可没有兴致舞剑。
可怜贞妃从立后到身陨,让人觉得恍如一梦,还真应了那句“后宫娘娘废了又立、来了又去”的老话,可惜了百官的份子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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