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Day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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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洛特扬起脸, 他笑着，那是个异常灿烂的笑容，他说道, “欢迎——”</p>

洛特的话语戛然而止了。</p>

事实上, 在那一刻, 他甚至都没能感觉到痛，他只是低下头, 看见了自己的胸口渗出了鲜血。</p>

发生了什么？</p>

洛特看不见咒灵。</p>

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方式被杀死的。</p>

但是鲜艳的颜色似乎刺痛了洛特的神经，他颤抖起来, 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但是在完全脱力的情况下，他所能做的仅仅只是翕动着嘴唇，发出些无意义的呜咽声。</p>

那一刻，洛特好像什么也感受不到了。</p>

世界在那一瞬间旋转, 逐渐变得支离破碎。</p>

夏油杰低下头, 他垂下眼睛，神情看起来和以往一样的温柔，他勾起嘴角，问道：“还有什么话, 想说的吗？”</p>

确实有很多话想要说。</p>

但是洛特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了, 他所能做的只是伸出手指，揪紧了夏油杰的衣领。</p>

随着鲜血的溅出, 他的手指逐渐无力地松开，在即将落下去的时候，却又被夏油杰抓住了。</p>

这时候，刚才被忘却了的疼痛却一时间上涌了。</p>

洛特感受到自己咳嗽起来, 墨水顺着自己的嘴角向下滑落，沾湿了夏油杰的衣服，他没有力气抬起头，只是虚弱地、濒死地倚靠在夏油杰的胸膛。</p>

洛特听到了那缓慢的心脏跳动的声音。</p>

在那一刻，洛特拼命地想要挣扎着抬起眼，想要看看夏油杰是什么样的表情，他会为自己哭吗？</p>

还是在笑呢？</p>

但是他所能做的，只是闭上了眼睛，并且不再醒来了。</p>

夏油杰垂下了眼睛，他像小时候一样，亲了一下洛特的额头。</p>

“晚安。”</p>

随后，被他召唤出来的咒灵，便彻底吞噬了洛特的尸体。</p>

夏油杰打开门，房子里空荡荡的，灯光仍然亮着，只能听到时钟滴滴答答走动的声音。</p>

厨房的灯是亮着的。</p>

夏油杰走过去，他的脚步虚浮，似乎都无法踩实地面，他深吸了一口气，在推开厨房门的时候，他看见了摆放在桌面上的，两碗荞麦面。</p>

一碗已经冷了，而热的那一份放在自己常做的位子上。</p>

热气从碗里冒出来，散在夜晚的冷意里了。</p>

......</p>

“威尔特夏先生。”</p>

“你醒来了，威尔特夏先生。”</p>

洛特睁开眼睛，他躺在自己的床上，看见床头柜摆放着的闹钟的指针指向下午四点钟。</p>

“怎么回事。弗雷，我，我记得我是...死去了的...我...”</p>

弗雷笑起来，他说道：“别着急，威尔特夏先生，你只是回来了。”</p>

“我回来了？”</p>

弗雷站在床边，他似乎是在笑着的，他歪着头，四只眼睛的皮提亚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他问道：“是的，你回来了。”</p>

弗雷说出了他的猜测：“大概是操纵者将你的灵魂存档读取到了这具身体上。”</p>

“威尔特夏先生。”弗雷说道，“死而复生可不是玩笑话。那么，现在你应该知道我说的话都是正确的。”</p>

洛特并没有回答弗雷的话，他只是按住了自己的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p>

洛特咳得眼泪都掉下来了，枕巾都湿了一块。</p>

“我——”</p>

洛特说不出话，他浑身都颤抖起来，巨大的痛苦似乎击垮了他，他咳嗽着，墨水顺着嘴角滑落。</p>

弗雷在床边坐下，他说道：“这时候，你最好先吃一些药，威尔特夏先生。”</p>

可是洛特做不到。</p>

洛特只是像个受害者一样的，他倚靠着床背，他无声地哭着，像是被抛弃了的玩偶一般，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开始分解起来，那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突然到他无法知道夏油杰为什么想要杀自己。</p>

是我弄丢了发绳的缘故吗？</p>

还是我没有照看好那条金鱼？</p>

是因为我没有和夏油杰去东京吗？</p>

是我的错吗？</p>

洛特无法再想下去了。</p>

弗雷坐在床边，皮提亚人用四只眼睛观察着他，似乎是安慰似的，摸了摸他的白发。</p>

但是洛特的反应过分得大了，在弗雷的指尖触碰到他的头发的时候，他哆嗦起来，咳嗽得更加厉害了。</p>

洛特低声问道：“弗雷，是我做错了吗？”</p>

弗雷收回手掌，他支着下巴，一手按着床单，无声地笑起来，他说道：“威尔特夏先生，你说呢？是他杀了你，可不是你杀了他啊。”</p>

洛特捂住了自己的脸，他抽泣着，说道：“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杰才会杀我。”</p>

似乎是为了肯定这样的话语，洛特爬到床边，他下床，穿着拖鞋，走得有些踉踉跄跄的，去找那个电话机。</p>

电话被回拨了过去。</p>

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p>

“嘟嘟”声简直让人都听腻了。</p>

最终，它还是被接起来了。</p>

夏油杰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里。</p>

事实上，在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洛特就忍不住咳嗽起来，他捂着自己的嘴，尽量不让从口腔里溢出来的墨水染脏了衣服。</p>

洛特想要说话，但是他说不出来，就像被杀死的那一瞬间，他连诘责的话语都说不出来。</p>

“洛特，还有什么事吗？”夏油杰说道，“我会回来的。”</p>

似乎是为了强调什么，最后那一句在被说出来的时候故意加重了语气。</p>

洛特没有说话，他听到了从对面传来的、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p>

“杰。”</p>

洛特颤抖着嘴唇，他说道：“你为什么——”</p>

之后的责问，他不管怎么样都说不出口。</p>

洛特只是哭泣着，他小声地抽噎着，声音很轻很微弱，像是濒死一般。</p>

夏油杰说道：“别哭了，我马上就会回来的。洛特，别哭了，好吗？”</p>

夏油杰的声音和平常一样的温柔，他的话语也是一样，但是，洛特已经无法把它们和之前宽慰的话语联系起来了。</p>

洛特咳嗽着，他胡乱地说道：“我喜欢你，杰。”</p>

夏油杰沉默了。</p>

过了片刻，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p>

“你喜欢我吗，杰？”</p>

“我——”</p>

夏油杰的话语在中途停止了，他闭上了眼睛，吐出一口浑浊的空气，说道：“我也是。”</p>

洛特咳嗽起来，他无法再继续说下去了。</p>

洛特颤抖着手指，他拉开床边的抽屉，因为动作过大，发出了“嘭”的一声重响，放在抽屉里的药瓶被甩出来，落到了地上。</p>

洛特放下了话筒，他蹲下/身，手掌再地上摸索着。</p>

这时候，洛特很难看清楚什么，他像是一下子被击垮了，泪水也在这时候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的指尖碰到了好几次药瓶的壳子，但是他没有抓牢，使得药瓶又“咕噜噜”地滚走了。</p>

话筒的里面响起夏油杰的声音，他问：“发生了什么？”</p>

洛特蹲下/身，他环抱着膝盖，无声地哭着，他的手指在地上摸索着，过了很久，才抓紧了药瓶。</p>

洛特用颤抖着手指旋开瓶盖，他一下子往手上倒了很多的药片。</p>

药片一下子滚落出来，撞击到了瓶壁，发出了一些响动。</p>

洛特闭着眼睛，他将一把落在掌心的药片吞进嘴里，也没有喝水，一时间他被呛住了。</p>

洛特又剧烈地咳嗽起来。</p>

他想，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很狼狈。</p>

似乎是因为太过紧张了，洛特的掌心都是汗水，他闭着眼睛，眼角哭红了，湿哒哒的泪痕还残留在他的脸上，他咳嗽得喘不过气来，因而连脸颊都是红的——像是生病了一般的红色。</p>

洛特的衣领上沾着墨水，他的嘴角也是，洛特拿起纸巾，却怎么也拭不去它们。</p>

甚至因为咳嗽，那些没能咽下去抗焦虑药都掉了地上。</p>

洛特趴在地上，他勉强地睁开眼睛，将一片又一片的药捡起来，也不管它们是不是脏了，他都塞进嘴里，就好像这样就能安慰自己。</p>

在吃完药后，洛特放松了一些，他撑着地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时间他站不稳，又差点摔倒在地上。</p>

话筒里的声音又传出来，听着似乎有些焦急。</p>

洛特拿起话筒，说道：“没事，我只是...在吃药。”</p>

他听见对面的夏油杰问道：“你在吃什么药？”</p>

洛特停顿了一下，他诚实地回答道：“抗焦虑药。”</p>

夏油杰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却又像没有完全放松下来，他说道：“不能多吃。按照医嘱，不然对身体不好。”</p>

洛特没有出声。</p>

在说出这样关心的话语的时候，夏油杰在想什么呢？</p>

洛特想到，夏油杰在这个时候，是不是也在想着，等会该怎么杀了我呢？</p>

“可是——”洛特说道，“我不需要身体好了。”</p>

洛特的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哭腔，他说道：“杰，你为什么要杀了我......”</p>

“明明、明明我们约定过的。”</p>

“你也答应过的。”</p>

洛特抽泣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逐渐变得听不清了。</p>

洛特说道：“说过要在一起的。”</p>

夏油杰短促地笑了声，他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了啊。”</p>

电话被挂断了。</p>

洛特看着嘟嘟响着的电话，他站起来，打开了房门，走到了客厅。</p>

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p>

但是这个时候，洛特却没有逃跑，他只是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看着里面重复播放过一遍又一遍的广告。</p>

沙发上有着被子，于是他扯过被子，盖在身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p>

嘈杂的广告声掩盖了抽噎的声音。</p>

洛特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听见了房门被敲响了。</p>

一下。</p>

又一下。</p>

像是重重地锤击在人的灵魂上。</p>

弗雷坐在洛特身边，在洛特抬头望向房门，不自觉地哆嗦起来的时候，他的手被弗雷握住了。</p>

弗雷说道：“威尔特夏先生，想要这一切结束的话，就请你握住我的手，使用神谕的力量。”</p>

“我......”</p>

弗雷笑着说道：“哦，或许我该用别的形容词。你不该在依赖他了，死而复生不是玩笑。你的灵魂和你的生命一样，是有保质期的，不是吗？”</p>

洛特终于是摇了摇头，他说道：“我不知道。”</p>

洛特将脑袋埋在被子里，他尽量去忽视敲门的声音，他沉闷着回答弗雷，“我不知道。”</p>

门最终还是被撞开了——被一只洛特看不见的咒灵。</p>

洛特仍旧固执地把头埋在被单里，他像鸵鸟一样逃避着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p>

脚步声传过来。</p>

夏油杰似乎就站在洛特的身边，他低下头，弯腰扯开了被单。</p>

洛特在那一刻下意识地扬起头来，他脸上哭出的泪痕还没有擦干，眼角湿红。</p>

在看到夏油杰的时候，洛特颤抖起来，随即，他感受到有手掌扼住了自己的脖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