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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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忘下班回家的时候, 发现小孩特意下楼来接他。</p>

彭星望每天能从楼下汽车引擎声分辨出来是谁回来，有时候甚至会把写完的作业带下去，举到姜忘面前看。</p>

“哥！快夸我！”</p>

大哥一般还处在面无表情的工作状态里, 但并扛不住某人的厚脸皮。</p>

“夸我嘛！笑一个！！”</p>

暑假作业上个星期就做完了，这次彭星望手里举着一个米粒大的小东西。</p>

“哥哥！！看！！”</p>

姜忘锁车时扫一眼没看清, 弯腰靠近才发现他举着一颗牙齿。</p>

缺了颗门牙的彭星望说话有点漏风：“我倒牙了！”</p>

“噢, 是上牙啊。”姜忘同他一起往回走，想了想道：“那得埋起来，埋得越深长得越好。”</p>

“这样吗, ”小孩没听过这种老//习俗，快速喊他等等，撒丫子跑到筒子楼里找老太太借刨煤灰的小铲子。</p>

两人蹲在蔫了吧唧的老松树下面挖了拳头深的坑，仔细把牙埋好。</p>

“埋歪了会不会长歪？”</p>

“……不会。”</p>

过了两天姜忘下班回来，远远就看见小孩等在楼下。</p>

跟举钻石一样又捏着一颗下门牙。</p>

“哥！我们去山上吧！”小孩上下门牙都少了一颗，精神比以前还要好：“丢到最高最高的地方！”</p>

姜忘心想你怕不是要长成大门牙兔子，摇下车窗看了看他手里的牙。</p>

“丢楼顶吧，效果一样。”</p>

彭星望乱扭：“去山上~山上~”</p>

也就小孩儿掉了个牙跟过节一样，姜忘莫名心情好起来，把公司里乱七八糟的烦心事丢到脑后，拍拍副驾驶示意他上来。</p>

小城三面环山, 不过都是海拔很低的小山坡, 后来国家安排着建了好多发电风车, 还有好多极限爱好者特意来这玩滑翔伞。</p>

开车上东寺山只要十几分钟, 他们快去快回, 特意挑了个高地把门牙放好。</p>

彭星望看着佛寺里的香塔有点惆怅。</p>

“别想了，回家玩儿去。”</p>

回去路上小孩儿还在想这件事，扯大哥的袖子。</p>

“我要是把牙放冰箱里, 是不是就永远不会长虫牙了？”</p>

姜忘平直回答：“那你把牙放医院里最安全，保证什么病都不敢来。”</p>

“我不要去医院！！”</p>

再停车锁车又花了点时间，男人再往回走时发觉小孩还在楼道口。</p>

“怎么还不往上走？”</p>

小朋友表情有点慌。</p>

“我……我的小黄不见了。”</p>

姜忘循声看过去，发觉一直停在门口的小黄车真没有了。</p>

“是不是停书店了？或者去同学家玩忘了骑回来？”</p>

“没有，不会啊，”彭星望焦虑起来：“我每次都会很认真的锁好，今天只去过书店，还是走过去的！”</p>

姜忘心想应该没有贼闲到偷小孩儿的车吧，不确定道：“那会不会是记错了？”</p>

“哥你先回去，我去找找！”彭星望生怕给他添麻烦：“我找完就回来。”</p>

“别，小心车没找到人也丢了。”姜忘叹了口气，把钥匙揣回兜里往外走：“我陪你。”</p>

于是两人先跑了一趟书店，又回家在隔壁同学住的小区里找了一圈，甚至特意去了一趟新家。</p>

就是没有，明显是有人连锁带车一块抱走了。</p>

姜忘暗骂还有这么缺德的王八蛋，小孩儿的童车都手痒要偷，领着彭星望往回走。</p>

“算了，我们先回家，不行明天给你再买辆新的。”</p>

小孩突然犯了倔，摇摇头不肯上楼。</p>

“你先回去，我要再找找。”</p>

“这又不是狗丢了，”姜忘虽然也心情不好，但还是得哭笑不得地跟他讲道理：“你就算满大街找，喊它一声它也不会答应你啊。”</p>

“再说了，你的车很小，说不定已经被偷到谁家里了，对不对？”</p>

彭星望咬着唇很拧，又摇头。</p>

“哥哥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吧。”</p>

“我一定要再找找。”</p>

姜忘没太明白小朋友在想什么，纳闷又无奈：“明天再买呗。”</p>

“这是我的第一辆自行车！第一辆！”彭星望声音突然扬高，很委屈又很坚决：“我不能这么快就放弃小黄！”</p>

“就算买了别的车，它们也都不是小黄了。”</p>

姜忘人生里不算多的第一次早消磨完了，对任何事物的来和去都早已感觉钝化。</p>

他此刻不太能共情幼年的自己，但还是伸手揉揉头，跟着彭星望再次到处找。</p>

虽然结果和预测一模一样，根本不可能找到。</p>

彭星望甚至不怕脏地扒开树丛往里头看，还差点被流浪猫挠脸，最后脸上灰扑扑了也还在拧着。</p>

姜忘哄了半天，最后把他抱回家洗澡，小孩直到睡着都气呼呼的。</p>

期间季老师打电话过来问书店的事，得知情况时也很讶异。</p>

晚上十一点又发消息过来问下落。</p>

[找着了吗？]</p>

[没。星星犟得很，就差跑派出所了，死活不要新车。]</p>

[……那你打算怎么哄？]</p>

[不打算，我半夜去趟鬼市。]</p>

季临秋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打电话过来问鬼市是什么。</p>

姜忘没想到他对这个感兴趣：“就是扒手小偷，黑当铺和其他小生意的人交换赃物顺带换钱的地方，不是什么好地儿。”</p>

“……你晚上能带我去么？”</p>

“行啊季老师，”姜忘又笑他：“这么喜欢找刺激？”</p>

季临秋供认不讳：“非常心动，特别想去。”</p>

他们约在凌晨三点半见面。</p>

人二三十岁以后普遍不能熬夜，姜忘上回去那办过一回新身份证，第二天困得眼圈发青。</p>

季临秋夏天一贯喜欢大裤衩大衬衫配个人字拖，今晚破天荒穿了个兜帽衫工装裤配配跑鞋，像是自己要去偷车。</p>

姜忘觉得这人难得犯迷糊，莫名可爱。</p>

“咱们是买东西去，又不是去销赃，”他扯了扯他的深棕色帽兜：“还挺好看。”</p>

季临秋没想到他就穿了个大背心：“这么简单？”</p>

“就这么简单。”</p>

沿平街鬼市今天开得很早，还有小老太太在卖烤串。</p>

这条狭窄小巷藏在老城区两个百货大楼中间的缝隙里，巷口外又有个报刊亭挡着，大白天都不引人注意。</p>

季临秋还真是第一次来这么禁忌的地方，比去清吧喝鸡尾酒还紧张。</p>

姜忘信步闲庭地往前走，偶然一回头，发觉季老师跟得很紧，就差跟星望一样拽袖子了。</p>

看着很软。</p>

“季老师不是玩刀么，”他又比了个knifegame的手势：“这个不好使了？”</p>

季临秋一脸‘你不要搞我’。</p>

“那不一样，”他声音弱下来：“我平时很守规矩。”</p>

“看出来了，”姜忘小幅度指指斜对角卖烤串的老太太：“你猜她卖的是什么肉？”</p>

季临秋看着玻璃柜上的字，不假思索道：“羊肉串啊。”</p>

姜忘似笑非笑。</p>

季临秋脸色一白，捂嘴犯恶心：“不会吧，真的有人吃吗。”</p>

“哪儿有五毛钱两串的羊肉串，”姜忘瞧向老太太身后的泔水桶：“小市民的消遣罢了。”</p>

他们在拥挤又狭窄的巷子里慢慢前行，气氛有种吊诡的喧闹。</p>

大部分商贩都在热情客气地招呼生意，可眼睛里没有任何笑意，反而提防又审查。</p>

他们对姜忘这种社会气息浓厚的人没有太多防备，但看向季临秋这种书卷气重的人很警觉。</p>

摊位或冷白或昏黄，都是随意接了个灯泡照着，也有很多地摊根本不接，全凭旁边两侧的余光。</p>

季临秋又贴近姜忘很多，不出声地观察他们都在卖什么。</p>

违猎的野兔野鸭，来路不明的大份量药剂，眼睛流血的牛头，违禁经书外文书，自行车，手机，甚至还有十几个台灯和井盖。</p>

中途有人跟暴露狂一样潜行过来，然后猛地一扬开外套：“买点儿？”</p>

季临秋被这人吓到抽气，躲在姜忘背后有点想跑。</p>

“怕什么，”男人回头瞥他：“是卖黄碟的。”</p>

“来点儿嘛，保证清晰，欧美东亚什么都有，人兽也有！”这哥们还挺热情：“买三张送一张，怎么样！”</p>

“不了，今天带朋友来逛，得装正经点，”姜忘笑道：“改天。”</p>

那人心神领会，一扭身又跑别人旁边去推销了。</p>

季临秋刚才以为这人是要卖器官毒//品之类的，这会儿才缓过来。</p>

“我还是太正直了。”他捂着心口：“真不经吓。”</p>

姜忘乐得不行，一张望还真找到刚摆好的自行车摊：“那边，走，看看。”</p>

有人正一辆一辆地往下卸，瞧着货车里头还有十几辆的存货。</p>

季临秋仔细从左往右扫过去，没看到里头有黄色小童车。</p>

这些大部分都是偷来的，有的几乎是全新，完全像商场里的现货。</p>

价格也很便宜，只有市价的一半以及更低。</p>

“找什么呢？”卸货的伙计见怪不怪：“是你们的车，赎回来只要五十块哈，也别跟咱找事。”</p>

姜忘憋着笑道：“见着一黄色童车没？”</p>

“童车？多大？”</p>

姜忘一比划，伙计像是被侮辱了职业道德：“有谁偷这玩意儿？有毛病吧？”</p>

“我们这一行那也是有操守的！老人不偷孕妇不偷！小孩儿的更不可能偷！！”</p>

“没事没事，我也就问问。”</p>

他们两正聊着，季临秋忽然在另外一条分岔看见熟悉的影子，快速拍姜忘肩膀：“找到了！那边！在那！”</p>

小黄还真在一个杂货摊旁边，由于体积太小差点被纸箱子盖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