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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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 下意识往后退两步，退到防空洞边上那扇大开的铁皮门边上。斑驳生锈的铁皮在烈日下晒得发烫，后背贴在上面, 隔着层薄薄的布料, 那股过热的温度透过布料一点点往上。</p>

而他却感觉指尖发凉。</p>

浑身上下所有温度的一下都褪了去。</p>

他现在这个位置, 再往左手边偏移几厘米就是防空洞那堵圆拱形的出入口, 正好错开大炮投过来的视线。</p>

他靠着那扇陈旧的铁门, 还能清楚听到防空洞里传出来的对话声。</p>

是李振苦恼崩溃的声音：“你大哥到底是谁啊！”</p>

大炮说：“我大哥是黑色心脏乐队前吉他手。”</p>

其他人面面相觑, 地域差异以及多年来乐队成团、解散频率甚高, 突然冒出来一个‘黑色心脏’还真没人知道是什么。</p>

但这帮聚在防空洞里的人毕竟都是从各个地方来厦京市的，经历丰富。</p>

其中有人窃窃私语：“哎我好像有印象, 霁州的, 以前听人说过。”</p>

大炮语气一扬，又仰着头说：“他是吉他弹得最好的男人, 是我人生的灯塔！我的偶像！我永远的对手！我苦练吉他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打败他, 我们约好了要比一场赛的！”</p>

“……”</p>

啥剧情啊这是。</p>

李振又问：“那你大哥名字叫啥？”</p>

大炮沉默一会儿：“不知道。”</p>

“……”</p>

大炮：“大家都叫他老七。”</p>

“……”</p>

玩乐队的年轻时候都取过几个羞耻到不行的艺名。</p>

除了‘老七’这个广为人知的名字意外, 大炮对那名穿白衬衫的、身后背着吉他的长发大哥的个人信息知之甚少。四年时间过去, 以前存的东西和联系方式在搬家途中弄丢了。</p>

他们俩岁数正好差了三年, 他去参加中考那年，大哥正好高考。</p>

直至今日，大炮仍然能清楚地记得，少年高考前背着琴，穿梭在酒吧里对他说：“我要去厦京市，如果以后再见面——”</p>

少年说到这，顿了顿，回头看他一眼：“我就跟你比一场。”</p>

……</p>

“兄弟！我们这带七的也挺多，介绍一下, 这位是我们乐队键盘手小七，”有乐队开始拓展思路，为抢人不择手段，“我也可以改名，七什么都行，看来你跟我们乐队很有缘分，来我们这啊。”</p>

“名字、照片、联系方式……啥也没有你找个屁！别找了，来我们黑桃乐队。”</p>

黑桃乐队对这位拥有响亮艺名的吉他手势在必得。</p>

李振不甘示弱喊：“来我们这！”</p>

黑桃：“你就别瞎凑热闹了，对了，你们主唱今天没来？我还担心你们团那位狗东西要是过来，我们乐队没准抢不过他。”</p>

黑桃队长回忆起被陆延挖墙脚的恐惧，再次感叹：“太狗了，真的。”</p>

李振也想问陆延怎么还不没到。</p>

他本来对这位吉他手势在必得，胜券在握的主要原因就是今天他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联系到了陆延，拉人这种事情，谁也干不过他家主唱。</p>

可陆延人呢！</p>

陆延听到“老七”那儿，就再往下听。</p>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低头咬一根出来，点上火吞了几口烟，烟从喉咙口窜下去。</p>

——老七。</p>

陆延又抬起头。</p>

他把打火机放回口袋里，沿着面前那条路往前走。</p>

加入黑色心脏那年，是他玩吉他的第七个年头。</p>

当时黑色心脏这个乐队已经成立两年，按照队谱，他进去的时候正好排名第七，算上已退队的历代成员、他是加入乐队的第七个人。</p>

“老七”这个名字叫得顺口，时间一长就成了他的代名词。</p>

陆延很少会去想这些事。</p>

他不停告诉自己，过去了，都过去了，往前走就行。</p>

往前走。</p>

头也不回地往前走。</p>

大炮今天这一声“老七”将他从虚妄中拉了出来。</p>

来自多年前的一场对话从脑海里冒出来，背景音是酒吧纷杂的音响声。</p>

“你来面试？”</p>

“嗯。”</p>

“玩什么的？”</p>

“吉他。”</p>

陆延听到自己那时的声音顿了顿，又说： “吉他手。”</p>

再一转，是他在KTV包间里，满地的碎酒瓶，一双阴戾的眼睛近距离盯着他。</p>

那人的声音跟他的眼神一样，他蹲在边上，鞋底刚碾过碎玻璃：“你不是挺厉害吗，废你一只手，我看你以后还怎么横。”</p>

……</p>

陆延脑子里胡乱想着，走了大概十多分钟，接到李振的电话。</p>

陆延放慢脚步：“喂？”</p>

李振：“你在哪儿呢！”</p>

陆延：“路上。”</p>

李振叹口气，可惜道：“人都已经走了，你还在来的路上，咱乐队还能不能行了，难道真的要和这黄毛失之交臂。”</p>

陆延随口“啊”一声，表示附和。</p>

眼前是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有车停在他面前，司机探头问：“小伙子去哪儿啊。”</p>

陆延一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没理会，沿着道路继续走。</p>

李振又说了一会儿，聊天内容具体围绕黄毛说的那位“大哥”。</p>

“你说他找的那大哥到底是什么人，那么牛逼呢，吉他弹得那么神？”李振表示想象不出，“黄毛那水平在咱这已经算没人能打得过的那种了吧，比他还厉害，那得什么样，哎你说咱厦京市有这号人吗……”</p>

陆延接电话前以为自己还能跟李振扯会儿皮，但他发现李振越说，那种说不出的烦躁就越强烈，他打断道：“振子，先不说了，我这有点事。”</p>

李振：“你不会还要去面试那个什么婚礼司仪吧你——”</p>

陆延深吸一口气说：“不是，是别的事。”</p>

去哪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