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怎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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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震动, 很不好走，唐樱被燕无咎拽着，跑得跌跌撞撞。</p>

身后的喊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唐樱走了下神, 回头望了一眼, 能隐约看到不远处的熊, 高大无匹, 白衣少年的身影则在绿荫里穿梭, 嗷嗷直叫。唐樱一时间有点心疼不知名同学的嗓子。</p>

正在这时, 燕无咎忽而停下脚步。</p>

唐樱：？</p>

燕无咎说：“进迷阵了。”</p>

他松开唐樱, 很快砸树干上摸了一下，这里的树干上有水。</p>

“进迷阵了？”唐樱消化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茫然道，“那我们现在安全吗？”</p>

“不, ”燕无咎说，“更危险了。”</p>

唐樱很快明白, 燕无咎说的是对的。</p>

身后的白衣少年双手吊住一根纤细的树枝把自己荡起来，飞身落到他们身后, 大叫：“樱姐救命！”</p>

唐樱：“……”</p>

求救错人了朋友。</p>

崩山熊也迈着脚步追过来, 从某一个点开始，它也和他们处于同一个迷阵中。</p>

然后, 唐樱发现, 分辨不清它的脚步来自哪一边了。</p>

即便它就在他们眼前，但每动一下，动静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p>

白衣少年抹了把脸，乐呵呵地介绍道：“樱姐，我是朝霞斋的, 薛仲正。”</p>

唐樱：“……”</p>

她生无可恋道：“别樱姐了，快跑吧。”</p>

薛仲正：？</p>

燕无咎在前，唐樱紧随其后，两人往前方跑去。</p>

薛仲正愣了两秒钟，又叫起来，嗷嗷地跟在唐樱身后狂奔。</p>

东山林里放的崩山熊按照岑依然所说，不是外界那种近似妖的，只是普通的兽类。此熊的特点如其名，力能崩山，追他们的这一只，个头三米多，在崩山熊这个种族中算是矮的了，那张嘴凶恶地嚎叫一声，唐樱回头瞄一眼，看见它粗壮尖锐的牙齿，抖了一下。</p>

“这边！”燕无咎喊道。</p>

这是一条小路，往左拐。</p>

薛仲正已经跑到唐樱前面了，跟在燕无咎身后一转过去立刻嗷道：“这里没路啊！！”</p>

唐樱转过去，也发现了，眼前是一处断崖。</p>

燕无咎十分肯定：“这里就是出路。”</p>

“不不不……”薛仲正说，“你、你怎么确定，我还是比较相信樱姐，樱姐你说呢？”</p>

他回过头，有些可怜巴巴地望着她。</p>

唐樱说：“我相信燕无咎。”</p>

燕无咎笑了一下，纵身一跳。</p>

薛仲正人都傻了。</p>

唐樱深呼吸一口，走过去，闭着眼往下跳。</p>

薛仲正：“……”</p>

崩山熊近在眼前。</p>

涎水滴答，鼻息几乎要喷到薛仲正脸上。</p>

它的爪子伸过来，薛仲正连连后退，往后看了一眼，悬崖仿佛万丈深渊，却不见唐樱和燕无咎的身影，寂静，只有风和野兽的喘息。</p>

他也眼睛一闭。</p>

坠下去。</p>

“啊啊啊啊——”</p>

薛仲正在失重中叫喊，同时不忘用灵气紧紧包裹自己，心中默念摔下去不要太重。</p>

“啊！”</p>

他落在一片柔软之中。</p>

睁开眼，薛仲正左右四望，发现这是一张藤蔓网，在断崖中上段的位置，旁边是一处深邃洞穴。但奇怪的是，刚才从崖口往下望，一点都看不到它的存在。可能是它处于某个视线盲点，也有可能是被迷阵扭曲了。</p>

薛仲正呼出一口气，抱拳说：“多谢樱姐救命之恩。”</p>

唐樱：“……”</p>

她在藤蔓网上摇摇晃晃站起来，被燕无咎拉了一把，站到洞穴延伸出来的石台上。石台比藤蔓所在的位置高，若没有人拉一把，很难上去。</p>

薛仲正也艰难地站起来，藤蔓上不好走，他掉落的位置离洞穴比较远，走得格外艰辛，快到石台时，薛仲正伸出胳膊，对唐樱说：“樱姐，拉我一把呗。”</p>

唐樱正要过去，燕无咎比她速度快，走到石台边缘，伸出手。</p>

薛仲正摔了一跤。</p>

燕无咎眉峰微挑。</p>

薛仲正咽了下口水，扯出一抹笑：“不劳您大驾。”</p>

唐樱说：“就拉一把的事，这台子挺不好爬。”</p>

薛仲正欲哭无泪。</p>

他咬牙说：“既然樱姐这么说，那、那就多谢了。”</p>

薛仲正爬起来，搭上燕无咎的手。</p>

燕无咎干脆利落地把人拽上来了。</p>

他不管薛仲正心中情感是如何复杂，松开手，转手望着漆黑的洞穴说：“从这里应该能出去。”</p>

唐樱有点儿怕黑。</p>

尤其是这样看起来没有尽头、又狭窄阴暗的。</p>

她在乾坤袋里掏了一会儿，拿出两颗夜明珠，分了一颗给燕无咎。</p>

薛仲正：“……那我呢？”</p>

唐樱看了他一眼，呃了一声：“你就……跟紧我们吧。”</p>

薛仲正：“……”</p>

虽然大家都知道樱姐和这个人魔混血关系挺好的，但亲眼看到好到这样的程度，还是令人震撼。难道这就是仙神的格局？</p>

薛仲正启州人，人魔大战前，启州常有魔族出没。薛仲正远远见过一次魔族，吓得做了好几个晚上的噩梦，燕无咎和他所见的魔族不一样，但他还是下意识想离他远点。</p>

燕无咎在前面打头阵，唐樱走中间，薛仲正殿后。</p>

洞穴太窄，燕无咎个头高，只能稍微躬着身子走路。</p>

越走越窄，走到后来，连唐樱也要微微弯腰才能不碰到头了。</p>

弯腰之后又走了两刻钟，也就是半个小时左右，唐樱有点喘不过气了。她拍拍燕无咎的肩膀说：“我们歇会儿。”</p>

燕无咎停下来。</p>

他蹲着，从乾坤袋里拿出水和食物。</p>

唐樱有些惊诧：“你竟然带了？”</p>

燕无咎：“嗯。”</p>

薛仲正也大为感叹：“我只带了指南针和换洗衣物。结果指南针进来完全失效了。”</p>

这次进东山林前，要求学生们不允许带多余的乾坤袋，只能用学院统一发放的。里面的空间差不多是二十九寸行李箱大小，唐樱在看过论坛的帖子后，带了短剑、夜明珠和一些药。唯独忘了带水和食物。</p>

燕无咎把水囊和荷花糕给唐樱。</p>

薛仲正眼巴巴看着，小声哀怨地说：“都怪先生没有提前说这次不给丹药了，我还以为和上次一样，吃一颗管一天，不饥不渴，用心完成考核便行。”</p>

唐樱心道其实她也有点这样的想法，这才忽视了这点。</p>

她接过燕无咎递过来的，咬了一口清甜的荷花糕，问燕无咎：“你不吃吗？”</p>

燕无咎说：“我不饿。”</p>

“那喝水？”</p>

燕无咎说：“我喝这个。”</p>

他拿出一小瓶果酒。</p>

唐樱笑了一下：“没想到你还会带青梅酒进来。”</p>

燕无咎喉结滚动，低声道：“好喝。”</p>

薛仲正重重地咽了咽唾液。</p>

唐樱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p>

燕无咎捕捉到她脸上的神情变化，转手扔给薛仲正一块绿豆糕。很小一块。</p>

“没水了，”燕无咎说，“等出去给你找吧。”</p>

薛仲正说：“多谢多谢。”</p>

他将绿豆糕塞进嘴里，竖起大拇指：“真甜。”</p>

燕无咎没有看他。</p>

薛仲正认真嚼了嚼，把这么一小块绿豆糕吃下去，只觉得这浓郁的香甜抚慰了他一进东山林就遇到崩山熊的惊魂不定，甚至感动得想要泪流满面。他能遇到樱姐……和燕无咎，真是太幸运了！</p>

休息了片刻，燕无咎说：“继续走吧。”</p>

唐樱叹气：“还要走多久啊？”</p>

燕无咎说：“应该不会太久了。”</p>

三人继续往前，从直起身走路到弯腰走，再到最后得蹲着、趴着慢慢爬。</p>

薛仲正心里有点打鼓了：“前面真的有出路吗？万一是死路怎么办？万一前面有危险怎么办？我们这样连回头都没办法……”</p>

燕无咎说：“前面是出口。”</p>

“你真的能肯定吗？”</p>

“能。”</p>

“拿什么肯定啊？”疑虑一旦冒出来，便根本止不住，薛仲正确实有些害怕，“你又不能神识一扫，这里头的构造就清清楚楚。”</p>

燕无咎不耐烦道：“若不愿意跟着，你就此停下也行。”</p>

薛仲正：“……”</p>

“樱姐……”</p>

唐樱说：“哎，坚持坚持。小薛啊，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个故事，一个人，想要挖金矿，他挖啊挖，挖啊挖，挖了很多年，但一直没有挖到金子，就放弃了。结果你猜后来怎么着了？”</p>

薛仲正：“怎么着了？”</p>

唐樱说：“后来他去世了，他的孩子决定实现他想要挖出金矿的愿望，于是进入他挖的地道，在他停下的地方再多挖了一锄子，哇，金光耀眼！”</p>

薛仲正：“……”</p>

唐樱一边喘着气一边说：“你知道这个故事教会了人们什么道理吗？”</p>

薛仲正干巴巴道：“要坚持。”</p>

“没错！坚持就是胜利！”</p>

薛仲正不吭声了，没过多久，一片光洒了进来。</p>

燕无咎率先爬出去，然后搭手先拉出唐樱，再拉出薛仲正。</p>

薛仲正的一身白衣已经成了灰衣，灰得还很斑斓。</p>

他看着明亮的天空，眼角差点流出泪了：“出来了！我们得在下面爬了快一个时辰吧？”</p>

燕无咎：“没有，半个时辰一刻。”</p>

一小时十五分钟。</p>

唐樱心想自己也很牛逼了。</p>

他们找了处干净的草地坐下来休息，这里有一条很窄的小溪，水流汩汩，看起来很清澈。薛仲正便摘了片宽大的叶子，屁颠屁颠舀水喝去了。</p>

唐樱喝了两口水囊里的水，悠悠道：“小薛，你知道吗，刚才我给你讲的故事，还有一个对应的版本，你想听吗？”</p>

薛仲正喝水喝得痛快，顺道洗了把脸，闻言疑惑道：“嗯？”</p>

唐樱说：“同样有一个人，他想要挖金子，挖啊挖，挖啊挖，一直没有挖到，但他没有放弃，一直挖到了死。”</p>

薛仲正：“那他挖到金子了吗？”</p>

“没有，”唐樱摇摇头，“后来有人替他检查了一下……你可以想象是惠虚上君那样的大佬，神识扫过去，一切洞悉。那人挖的地方，根本半点金子都没有。”</p>

薛仲正愣道：“啊？”</p>

唐樱：“你知道，这个故事教会了我们什么吗？”</p>

薛仲正迟疑道：“别坚持？”</p>

“错！”唐樱说，“是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坚持。”</p>

“那刚才在洞里……”薛仲正没底气地说，“你怎么没说这个……”</p>

“因为我相信燕无咎，相信这是正确的路。”</p>

唐樱站起来，对薛仲正说：“从刚才到现在我们能走出来，都是燕无咎的功劳，你应该多谢谢他，而不是谢我。”</p>

她神情认真。</p>

被这样看着，薛仲正莫名觉得心虚。他逼迫自己正视燕无咎，有些艰难地说：“多谢，燕无咎。”</p>

“客气了。”</p>

“不不，不是客气，应该的！”薛仲正重复道，“应该谢你！”</p>

燕无咎看了唐樱一眼，唐樱正在笑，阳光灿烂的样子。</p>

他收回目光，站起来说：“现在还是想办法找出去的路。十二个出口，很大可能是平均分布，也就是说东南西北各三个出口。我们现在在南边……其实我猜崩山熊出现的那个方向应该会有一个出口，这样的杀器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很可能是你当时很接近出口了。”</p>

薛仲正喃喃：“确实……有些道理。我当时是看到那边有道奇怪的光闪了一下，走过去看，结果……”</p>

“光？”燕无咎说，“那我们在找的时候，可以多留意‘光’。”</p>

唐樱豪气道：“那出发吧！”</p>

薛仲正说：“等等！”</p>

唐樱疑惑地看着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