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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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p>

唐樱怀着宛如上坟的情, 坐到太极塔下广场最前排。</p>

前排大多是关系户，云山的学生，鹤梦的学生, 丹黛城邵家的。唐樱看见了邵龙亭, 还有他妹妹邵小金。</p>

邵小金得知今天唐樱也在, 把自己拧成麻花要看看唐樱真面目, 被她哥一把按下去：“坐好！大庭广众有没有点样子！”</p>

邵小金今年也有十六岁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却格外不拘小节：“是哥你太没用了！居然错过了认识唐樱的机会。”</p>

邵龙亭：“……”</p>

他牙痒痒道：“要不是当年你泄露惠虚上君玉号，惹出麻烦, 我能无颜再与唐姑娘结交吗？”</p>

邵小金：“哼。”</p>

邵龙亭叹道：“你要是真想认识她, 不若好好修炼，等明年春云山开山招考, 你努力做她师妹去罢。”</p>

邵小金道：“那是必须！二姐能上我肯定也能！”</p>

唐樱摸了摸春玉耳珰，头一次有些嫌它功能太强大，将邵氏兄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p>

若说出来,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p>

唐樱呼出口气, 暂时将成绩的问题抛之脑后, 把注意力放在这场难得一见的讲道上来。</p>

太极塔下乌泱泱的人，有坐着的，也有飞在天上的。天上的多是唐樱熟悉的上君，前来帮助维持秩序，也是听到吴梦乾道君算出此事不安，怕有隐患，因而来此作为一道保护屏障，若发生意外, 他们能做抵挡。</p>

唐樱心情沉重，按捺住一次次唉声叹气的冲动，尽量上自己维持住表面上的平常。</p>

……但好像平常过了头。</p>

“唐樱好冷静，”鱼恬和乐九萤说，“一看就是看惯了大场面的，不像我们，难得见一次道君这么激动。”</p>

唐樱：“……”</p>

欲哭无泪。</p>

在万众瞩目的期待中，钟声洪亮敲响，伴随着这古老的声音如同水波一般漾开，人群也缓缓安静下来。</p>

所有人的眼睛都望着太极塔下方那处玉铸成的讲道台。</p>

吴梦乾身着宽袍大袖的青蓝色道衣，步入讲道台上，盘腿端坐，面色肃穆，张口直入正题，毫无废话。</p>

唐樱都有点讶异，自己竟然听得津津有味。</p>

吴梦乾所讲述的古籍、历史、名人、典故，她都能在脑海中和自己所学的知识一一对上号，看来这段日子的恶补学习确实有用。</p>

因为能够听懂，甚至能够听懂言外之意，唐樱很快沉浸在了吴梦乾的讲道之中。不光是她，在场所有人都如痴如醉，以太极塔为中的偌大广场，数万人屏息静气，只有吴梦乾的讲道声潺潺流入每个人的耳中、里。</p>

唐樱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气在不自觉地进入极其玄妙和奇异的境界，她此前已经金丹八层，今天看来能够突破到九层。之后，离元婴期就不远了。</p>

她呼吸吐纳极有规律，广场上的数万人中有灵性的、摸到突破门槛的，都和唐樱陷入了相似的状态。他们听到的已经不再是吴梦乾说的话，而是更直接的交流，是灵气与灵气间涌动传递着信息，是呼吸与呼吸间诉说着故事……</p>

唐樱模模糊糊地想，怪不得道君讲道这么多人趋之若鹜，这种状态还……挺舒服的。</p>

她任由自己懒洋洋地沉下去。</p>

像是沉在一片温暖的海里，回到生命最原初的状态……</p>

突然！</p>

一切翻江倒海起来！</p>

唐樱只觉得灵气逆流，胸口一闷，哇地吐出一口血来。</p>

她睁开眼，恍恍惚惚，发现事情好像不对。</p>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黑了。</p>

不知道因为什么身边本来听讲道的人都作鸟兽状逃散了。</p>

不知道为什么燕无咎扶着她的肩膀手足无措好像要哭了……</p>

唐樱一低头，知道了。</p>

诶嘿，原来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被袭击了，前胸全是血。</p>

再仔细一看——</p>

她的脏呢！！！</p>

漫长的耳鸣过去，唐樱总算听到了燕无咎的声音，也总算能够开口了。她安慰地拍拍燕无咎的后背，说：“我没事。”</p>

燕无咎吼道：“别说话！”</p>

他的手掌捂住她胸口的窟窿，灵气为她止血，然而那场景凄惨又可怜，显得很徒劳无功。</p>

唐樱咳嗽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想知道是谁干的。燕无咎都快疯了！</p>

以她和他为中出现了三丈的真空地带，除了他们，只有天魔。</p>

血魔那双漆黑鹰爪上，正托着她扑通扑通跳的鲜活心脏。</p>

见唐樱的目光转过来，他便弯唇露出一抹残酷冷笑，当着她的面，捏碎了。</p>

“哎呀。”唐樱下意识叫了一声。</p>

“哎呀。”有人几乎与她同时惊呼一声。</p>

“你还是把她弄坏了，”女人的声音轻柔中透着嗔怪，“不是说好给我留个全尸的嘛。”</p>

媚魔不耐烦道：“她杀了那么多天魔，用那样的方式，我们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p>

女人还是叹了口气。</p>

血魔、媚魔、毒雾、狂魔和刀魔让开一些，叫华韵映入唐樱眼帘。</p>

“华韵。”唐樱有点震惊，也有点伤。</p>

“阿樱，”华韵笑得眉眼弯弯，说，“放心，你这样美，残缺了也有残缺的美，我会好好珍藏你的。”</p>

唐樱：“……”</p>

咚！</p>

整个天地震颤了一下，天空仿佛要破碎一般。</p>

狂魔沉声说：“是吴梦乾在破阵，我出去会他。”</p>

他转身出去。</p>

媚魔也说：“我出去对付那几个渡劫期的，你们把他俩好好解决了。”</p>

唐樱想要起身说什么，燕无咎一把把她按下去：“别动！”</p>

他的嗓音在颤，语无伦次：“我把止血的药和符给你，我帮你弄好，你不要动，你现在不能动知不知道！”</p>

“我没事！”</p>

“你怎么没事！”</p>

“我真的——”</p>

燕无咎一只手捂着唐樱的口，一只手摸了几次才摸到他戴的那项链，他咬紧牙，用力一拽，项链从他脊柱深处抽出，带出一串血珠和浓郁得差不多要凝成黑色水滴的魔气。</p>

唐樱顿时知道他要做什么，用尽力气喊道：“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我和天道有契约的，我不会死，你看我脏没了还活蹦乱跳中气十足，燕无咎，燕无咎！——”</p>

燕无咎仅存的理智是将他乾坤袋中的止血符和药膏都掏出来，满满当当堆在唐樱身边，他已经没有足够的理智分辨唐樱说了什么，只深深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低头吻了吻她的唇，然后转身冲向那些天魔。</p>

“燕无咎！”</p>

唐樱想追上去，爬起来的刹那却头晕目眩地趔趄了一下，摔在地上。</p>

失血过多和这样重的伤势还是让她有点虚弱。</p>

“我的金手指呢天道，”唐樱抓了把回复丹塞嘴里，一边仓促往下咽一边朝天道喊，“大哥，你忠实的打工人的男朋友现在很危险，救命啊！！！”</p>

咚！</p>

天地震颤，是天魔布下的阵法外，有人试图进来帮助他们。</p>

乐九萤目睹了整个过程。她是妖，听不太懂吴梦乾所说的种种机缘因果，也有些嗤之以鼻，别人闭眼是太沉浸深陷其中，乐九萤闭眼是因为听困了昏昏欲睡。</p>

因而别人无所知觉时，乐九萤猛然就睁开眼睛，回头捕捉到那极阴冷的气息。</p>

华韵站在人群中，朝她人畜无害的笑。</p>

乐九萤见过华韵一次，在丹黛城，和唐樱一起。她有些疑惑，歪着脑袋盯着华韵，华韵一步步朝她的方向走来，她华丽宽大的衣袖中藏着什么……</p>

一团腥臭的雾猝然喷出，乐九萤整个呆住，猝不及防，皱着眉头多吸了几口，一边恶心吐了，一边推着身边的兰摇风和宫展眉，叫他们醒醒，还使劲朝天上的上君们招手。</p>

毒雾“咦”了一声。</p>

乐九萤呸道：“毒我之前好歹调查一下我是什么好吧。”</p>

听讲道的人陆陆续续醒了。</p>

其他天魔也逐渐现身。</p>

刀魔一条胳膊都成了巨大刀刃，他脸色苍白，慢悠悠地以唐樱为中心开始画圈。</p>

醒来的人看着眼前的状况，恐惧先于一切，大多逃开。</p>

云山学生有不愿意丢下唐樱和燕无咎走的，被空和等几位上君硬生生拖离。</p>

“唐唐！”</p>

“唐樱！”</p>

乐九萤、宫展眉几人叫她，却始终没能把她叫醒，所幸在最后的时刻，他们看见唐樱身边的燕无咎睁开了眼睛。</p>

最后圈成，刀魔一半的身体在圈内，一半的身体在圈外。在圈内的那一半浑身长出雪亮刀刃，几乎看不出人形，在圈外的那一半则是一俊美中透出几分邪气的男子，他垂着眼，那化作巨刀的手指着呆呆站在不远处的蒋刃宜，低声说：“你和她长得好像。”</p>

蒋刃宜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天魔，从小到大听闻的关于天魔的恐怖事迹在她脑中走马观花地回顾一遍，她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甚至没有勇气问一句“她是谁”“你这是什么意思”。</p>

所有人，只有在亲身面对天魔可怖的气场时，回忆起网上流传的唐樱事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唐樱是多么厉害多么传奇的人物。</p>

此刻的蒋刃宜就是如此。</p>

刀魔却只在盯了她几息后便收起刀，转身踏进圈内，身形完全隐没。</p>

半晌后，蒋刃宜才呼出一口气。</p>

她身边的其他学生也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