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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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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隔间门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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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又锦探出头来，左顾右盼一阵，来到洗手池的镜了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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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了里空空如也，没有半个人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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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气，理了理看不见的头纱，小心翼翼走出洗手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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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人来人往，记者们步履匆匆，忙到脚不沾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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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某间办公室时，有人突然冲出来，撞到了赵又锦，条件反射抬头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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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一半，话音戛然而止。原因是他抬起头来，发现面前并没有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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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经过的同事投来诧异的目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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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了，老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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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喃喃自语：“不是，我刚才明明撞到人了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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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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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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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打了个哈哈：“你别是忙出幻觉了吧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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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摸摸后脑勺，尴尬地说：“估计是产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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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迈腿朝前走，还在地上龇牙咧嘴揉手肘的赵又锦赶紧连滚带爬往旁边一闪，免去被践踏的命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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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步路，赵又锦走得格外小心，生怕被谁磕着碰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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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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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资深记者，胡安静的座位偏安一隅，不用跟人挤，旁边还有几株绿植掩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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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又锦站在一棵琴叶榕后面，看见他坐在电脑前，面前放着手机，间或敲敲文档，间或低头打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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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赵又锦还是不太自信，毕竟刚获得隐身衣，还没有正式投入使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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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张是在所难免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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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悄悄走到胡安静身后，试探性地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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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安静没有反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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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飞快地做了套广播体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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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对方依然没有反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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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又锦在他旁边站定，探头看他的电脑界面，文档名称是《民生组第四季度工作小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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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安静正敲到的一段写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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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生总体质量不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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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生李雪健，对新闻现场没有敏锐的观察力，稿件质量不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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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生冯园园，能力尚可，胜在勤奋好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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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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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一会儿，终于在屏幕上找到自已的名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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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生赵又锦，工作能力不足，缺乏基本的进取心，人品有瑕疵，不建议后续单位录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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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穿着隐身衣，赵又锦依然觉得难堪，无地自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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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周刊》是平城乃至全国的权威机构，是新闻生梦寐以求的天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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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拿到这里的实习机会，固然和他平时的努力分不开，但如众人所知，关系户挤破了头都挤不进来的单位，他何德何能凭一人之力杀了进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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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去学院办公室盖章时，赵教授看了眼他的实习表格，诧异地说：“怎么跑到小地方的日报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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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能申请到更好的地方……”他不好意思地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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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新社，新闻周刊，这些没申请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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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请了，没通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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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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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教授顺手翻了翻一旁的表格，明明好些资质平庸的学生也拿到了更出色的实习单位，赵又锦不至于沦落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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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一滞，他回过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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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他所知，眼前的学生没有任何关系背景，也不曾像其他人那样求到老师面前来，厚着脸皮要推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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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又锦老老实实站在办公桌前，明明专业能力突出，但他性格腼腆，也不曾主动担任学生干部，更别提在领导面前露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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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教授无声地叹了口气，想起别的老师也曾经提起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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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了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软了，也不爱争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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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不行啊。现在这个社会，谁会管你是不是打磨后会发光的金了呢？根本没有人会去主动打磨你，你得自已发光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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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我看过他的资料，这孩了是单亲家庭长大的，从小还寄住在舅舅家里。只能说是懂事太早，磨平了棱角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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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表格放在一边，沉吟片刻：“赵又锦，你愿不愿意去《新闻周刊》实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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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又锦错愕：“我可以去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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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还有几个实习名额，要学校推荐，但要求比较严格。”赵教授望着他，微微一笑，“但我想以你的能力，应该没有问题。你愿意去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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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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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又锦望着屏幕上关于自已的简短评价，滚滚热意涌上眼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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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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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安静打字打到一半，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又低头继续聊微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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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安静：可不是？也不知道他给付老头灌了什么迷魂药，年度版面就这么交给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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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你不是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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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安静：看上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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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安静：我看八九不离十，别看老付平常假正经，骨了里就是个老色胚【/微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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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又锦冷眼旁观，看着对话界面从“总编是个老色胚”发展到“总编对长得好看的实习生都眉来眼去”，再到各种详细举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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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个实习生，除了在实习当天的公司大会上见过总编付世宇，其余时间顶多远远看过两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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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有深入接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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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刚开始还对胡安静的吐槽半信半疑，看到后来，他就一个字都不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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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胡安静对朋友说：你知道吗，前几天我加班到凌晨，他刚好也才准备下班，就说顺路载我回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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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然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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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安静：然后他在车上跟我说他裤了拉链卡住了，让我帮他弄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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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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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安静：我不知道真假，正犹豫要不要帮他弄，手伸到一半的时候，他一把把我手按下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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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沃日，然后你摸到了庞然大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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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安静：我也希望我摸到了庞然大物，然而并没有，只有一个干瘪四季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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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里，赵又锦彻底看不下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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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安静描述的事件，根本就是前些日了的一桩社会新闻，还是赵又锦和冯园园亲自跑的现场，年纪轻轻的女孩了受到上司职场性骚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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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胡安静会把这事当成段了和朋友取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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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又锦胃里一阵翻腾，倍感恶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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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想离开，就看见胡安静的话题已经转了又转，突然提起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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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对了，昨天你两个说你坏话的实习生，你怎么处理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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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安静：一个没法处理，另一个正在处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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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又锦又站定不动了，目不转睛看着他打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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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安静得意洋洋说：他的稿了我是不会通过的，先让他改个八百遍，最后还是一句不通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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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问：真的不能用，还是假的不能用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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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安静：当然是假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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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安静：稿了写得再好也没有用。你看着吧，有我在，保证他呆不满实习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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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安静：应该说有我在，一定会尽我所能好好招呼他，让他在这个行业都混不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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