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图穷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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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兼竹醒来, 眼前还是一片漆黑。</p>

他第一反应是天还没亮，随后觉出不对——自己怎么可能睡到天没亮就醒？他动了动脑袋，接着发现是怀妄的翅膀遮光太好。</p>

他把怀妄的翅膀拱起来，外面天色已亮, 怀妄的声音落在头顶, “他们要出发了。”</p>

兼竹往院落里看了一眼, 正好看见箬莘带着乌瞳走出院门，“醒得早不如醒得巧, 我的睡眠刚刚好。”</p>

怀妄低头向他投去一瞥。</p>

兼竹就从他翅膀底下钻出来。压了一晚上的毛还有点塌，兼竹重新抖得蓬松，“我们也跟上。”</p>

…</p>

青霞门坐落于群山之间，试炼的地点并不在宗门之内，而在这片延绵山脉的其中一个山头。</p>

参加试炼的弟子一共十五人, 除去昨天刚获得灵宠的五人，其余还有十人也携带着灵宠，不知又是从什么途径获得的。</p>

箬莘带着乌瞳站在队伍中。</p>

兼竹远远地看着他们, 后者依旧是那副冷酷高傲的姿态，与箬莘并不亲近，但也还是配合地跟来了。</p>

灵宠和主人之间的选择是双向的。在兼竹看来, 像乌瞳这样的酷仔应该不屑于择主，可昨日箬莘挑选灵宠时却顺利地将他带出来了。莫非是乌瞳想要离开那座庭院，不得已而为之？</p>

怀妄见兼竹的视线一直落在那黑不溜秋的鸟身上，动也不动。他又开始不爽, 翅羽抖了抖制造出不小的动响, 把兼竹的注意力再次拉了回来。</p>

兼竹看怀妄罕见地在抖毛，以为是自己昨天把人挤得不舒服，“翅膀酸？”</p>

怀妄, “不是。”</p>

兼竹想也觉得不是，怀妄的臂力还是可以的，一般来说撑一晚上都没有问题。</p>

估计是毛痒了。</p>

他善解人意道，“那你抖吧，现在抖个尽兴了，一会儿进了试炼场就别抖了，动静太大。”</p>

怀妄，“……”</p>

此次试炼带队的长老是烬矣，除他之外再无旁人。他带着一行人朝试炼开启的地方快速行去。</p>

兼竹和怀妄见状远远跟上。</p>

到了一座树木茂盛的山头，因为是早晨，四周空气清冷、似乎没有生灵活动的痕迹。兼竹正拭目以待看试炼如何开启，就见烬矣长袍自身后翻动，半空中撕开了一道裂痕。</p>

竟是在此处开启了芥子之境。</p>

所谓芥子之境，也可以看作低配版的秘境，其中没有充裕的灵力和天材地宝，但也是一方小天地。</p>

到了怀妄这种修为可自行造出小境界，但按照烬矣的修为，应当是借助了元磁五行之法和某些空间法宝才能开启。</p>

“像青霞门这样的小门派，里面的长老什么时候都变得如此厉害？”兼竹兴味盎然。</p>

怀妄没有回话，目光落在越来越大的境界入口处。</p>

境界不同于结界，开启者对其掌控程度更高。加上烬矣守在入口处，态度谨慎，想从他眼皮子底下进入其中并不容易。</p>

几名弟子已经带着灵宠挨个走进入口了，烬矣侧对着兼竹和怀妄，没有放松警戒。</p>

兼竹整个青色的绒团几乎贴在草丛里，暗搓搓地想要伺机闯入。这种情况下，他引以为豪的“切片式入门法”似乎也用处不大。</p>

眼下的情况只有一个办法：天下武功，唯快不破。</p>

他在这里蠢蠢欲动，怀妄一眼看出他的意图，探头打算啄住他的脖子不叫人这么勇。</p>

然而兼竹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更快，“咻”地一下贴着地面就窜了出去！掩盖了气息直冲向入口——</p>

怀妄：！！！</p>

他想也没想，立马闪身跟了上去。</p>

临近入口处，烬矣忽然若有所察地转过头来，还未扫视到兼竹跟前，境界里蓦地传来一阵骚动。</p>

乌紫色的俊鸟扑腾着翅膀从箬莘肩头飞了出去，迅速滑向入口的地方。</p>

“快回来！”箬莘一声惊呼，气急又惊惧。</p>

乌瞳却似听不见她的叫唤，张开矫健的羽翼裹挟着一阵疾风掠过四周。烬矣的注意力立马被他拉过去，猛地挥袖甩出一道灵力——</p>

大概是怕伤着精心饲养出的魔鸟，烬矣没有下狠手，只是将前者打落回境界里。乌瞳避开那一击，偏折了一下又飞回箬莘的肩头。</p>

趁着这空档，兼竹和怀妄瞬间窜入了境界。</p>

境界的入口很快在烬矣背后闭合。他眉头压下来，似乌云压境般阴沉，“怎么回事？”</p>

箬莘的肩膀轻轻一颤，垂头认错，“是…是弟子管教不周！”</p>

四周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各式各样——有幸灾乐祸的，有漠然看戏的，也有人自危怕陷入相同的境地。</p>

烬矣沉着气压看了箬莘几息，接着道，“罢了。你也是昨日才领到他，怪不到你头上。兽性难驯，接下来的试炼要好好驯服这只灵兽，让他为你所用。”</p>

箬莘松了口气，“是，长老！”</p>

·</p>

进入境界之后，兼竹和怀妄便远远地隐匿起身形。</p>

兼竹转头用鸟喙了自己被风吹乱的绒毛，“还好有乌瞳吸引注意力。”</p>

怀妄没有回话，目光却穿过远处众弟子落到了箬莘肩头那黑色的身影上。</p>

兼竹完绒毛抬头问他，“你在看什么？”</p>

怀妄收回目光，“无事。”</p>

烬矣一行人还没有动作，兼竹和怀妄也暂时等在原地。兼竹望着头顶枝繁叶茂的树冠：刚刚乌瞳突然飞出的一瞬，到底是他自己想要逃走，还是在帮他们转移烬矣的视线？</p>

不管是哪种，都是帮到他们了。</p>

前方烬矣已经下达了此次试炼的内容，兼竹隔着老远听得一清二楚。</p>

就内容本身来说十分普通：众弟子需要按照指定的路线，沿途指挥自己的“灵宠”去收集野生灵兽的晶核，自己拿到晶核后再以血饲核，喂给自己的“灵宠”。</p>

灵宠和主人之间的关系不同于契约下的修士和灵兽，二者并无契约束缚，更多的是一种在外的驯化。</p>

兼竹闻言，同怀妄道，“用晶核喂养灵宠能大幅度提升灵宠的修为，在三界之中并不罕见。但以血饲核是个什么操作？”</p>

怀妄，“没听过。”</p>

不仅是他们没听过，青霞门的弟子们也闻所未闻。</p>

但他们看烬矣长老一副不容置喙的姿态，想来门中长老也不会害他们这些骄子，众弟子便不再疑心，只管照做。</p>

…</p>

规则宣布后，试炼即刻开始。</p>

只见十五道身影争先恐后地循着指定路线飞窜而出，各自的灵宠被派出狩猎野生灵兽，取出晶核交还到他们手中。</p>

兼竹和怀妄不近不远地跟上。</p>

箬莘和那名大师兄看上去是竞争关系，两人一路同行，成绩竟不相上下。</p>

他们每取出一枚晶核滴上指尖血再喂给“灵宠”时，兼竹都能感觉到那“灵宠”身上的魔气愈发浓郁，周身隐隐有血色符阵形成。</p>

兼竹朝怀妄飞近了点，是要讲小话的姿态，“你认得那符阵吗？”</p>

怀妄斜睨他，“你把我当什么了？”</p>

“……”兼竹歪着尾翎挤了他一下，“仙尊就是最全能的～”</p>

怀妄周身冷冽的气息渐渐回暖，开口道，“三界之内，符阵共五大基础体系。其下派系、分支无数，每日都会有新的符阵诞生，本尊不会认得所有符阵。”</p>

他说着顿了顿道，“不过眼前这个，应当是属于主从契约一类。”</p>

“主从契？”兼竹翅膀扑打，“青霞门是打算不动声色地将这些魔灵签立契约从属门中弟子？”</p>

怀妄，“主契在魔灵身上。”</p>

兼竹扑飞的翅膀滞了一瞬，他明白了怀妄的意思。</p>

主契在魔灵身上，那岂不是人从属于魔灵？</p>

…</p>

在两人跟进间，青霞门弟子对晶核的争夺也丝毫未消减。</p>

前方的大师兄和箬莘正争抢着一只双头蛇的晶核，蛇类的晶核生在头部，也就是说这只灵兽有两枚晶核。</p>

乌瞳向来是孤傲的脾性，但不知为何在这场试炼中十分主动。不等箬莘下达指令便挥翅扫开了大师兄的“灵蛇”，长喙一啄精准无误地从双头蛇脑后取出了晶核。</p>

箬莘不知道她这灵宠是怎么了，明明这两天压根不亲她，这会儿却十分给她挣面子。她也不管原因是什么，结果好就行了。</p>

箬莘傲然朝一旁的大师兄扬了扬下巴，“如何？天天拖着你那小蛇上课，也没见它学到点什么。关键时候好像没出什么力气呢～”</p>

“哼，那就走着瞧！”</p>

兼竹看着两人两兽飞速行进的背影，总觉得乌瞳知道的东西很多。可能是因为后者看起来很酷，感觉智商都比这同一批次的魔灵要高出一截。</p>

他不由感叹，“乌瞳真是魔中绝色。”</p>

身旁，怀妄面无表情地抖了抖翅膀。</p>

…</p>

过了大半天，试炼终于结束。</p>

烬矣将众弟子聚集到一起，公布了成绩之后又叫他们将自己的灵宠放出去。</p>

弟子们面面相觑，烬矣解释道，“驯服后的灵宠，即使放出去也会自己再回到主人身边。一刻之后发出集结令，看它们会不会回来。”</p>

众人闻言恍然：反正在这芥子之境中，放出的灵宠不过是到了更大的牢笼，总归跑不掉。正好考验一下灵宠对自身的附着程度如何。</p>

“长老英明！”</p>

“灵宠”很快被尽数放出，分散四周。</p>

兼竹从刚刚开始就有很多问题想问乌瞳，这会儿乌瞳出去放风，他赶紧跟了上去。</p>

怀妄看那黑鸟一飞兼竹便追上前，又觉得鸟喙开始痒痒，总想要啄点什么。但兼竹是有正经事，他还得识大体，不能说什么。</p>

怀妄闷闷了几息，接着紧随其后。</p>

乌瞳像是知道他们要来，飞出一截后停在了一处偏远的树桠上，好整以暇地等着二人到来。</p>

兼竹飞过去落在他身前，“乌瞳兄。”</p>

刚叫完，怀妄便落在兼竹身后，翅膀扑打了两下。乌瞳看了眼怀妄，对兼竹道，“你刚叫我什么？”</p>

兼竹说，“乌瞳兄。”</p>

怀妄垂头看了他一眼。</p>

乌瞳狭长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兴味，“你的苍梧兄好像不太爱听你叫别人‘哥哥’。”</p>

兼竹愣了一下，转头问怀妄，“是这样吗？”</p>

怀妄，“……”</p>

挑起事之后，乌瞳就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怀妄冷冷抬眼看过去：他就知道这不是只好鸟。</p>

兼竹拿翅膀尖戳了戳怀妄的肚子，肚子上的绒毛被他戳陷进去一块。他说，“我问你呢。”</p>

他知道怀妄对自己不是全然无感的，但又觉得怀妄不至于吃这种醋，对面不就是只鸟？如果怀妄真的不喜欢，自己改口也不是不行。</p>

兼竹从青色的绒毛里瞪大了两只眼睛瞅着怀妄。</p>

怀妄被他一下戳在胸口下方，心跳都猛地快了两拍。他看着兼竹，又看了看对面的黑鸟，接着说，“不会。”</p>

兼竹收回翅膀。他就说，怀妄哪会在意这种事情。</p>

他转头对乌瞳说道，“乌瞳兄，你想多了。”</p>

乌瞳不咸不淡地“嗯”了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