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方寸尽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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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妄说完, 兼竹也一手按着门板，“那是昨日限定，今天没有了。”</p>

他按门板的力道不大, 怀妄稍稍用力就能将门推开，但怀妄没有, 只是扶在门上的手用力捏着门板, “那今天有什么限定？”</p>

兼竹把门合了合，“今天打烊。”</p>

“……”</p>

门缝缓缓合拢, “砰”地将怀妄那张无措的脸关在了外面。</p>

院子里还有天级两名成员没回去, 正站在比练场边不知道在聊什么。听见这头的动静, 两人停下来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继续说话。</p>

天色昏暗, 地面的沙土被夜风带起, 近地面刮开一片细密的尘沙。</p>

怀妄杵在门外站了会儿, 昨日分别前的细节在脑海中一点点回放。兼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丝的神色、每一句话, 都在此刻被放大。</p>

以及自己义无反顾走回屋中的步伐, 那样稳健, 那样坚定……像是病得不轻。</p>

宽大的袖摆自手臂上垂下,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袖口, 平整的布料都被捏出了几道褶皱。</p>

怀妄想要再敲门，但又不知道把门敲开后要和兼竹说什么。</p>

他在感情上这样生涩，说着要追人却也不懂该如何讨人欢心，就连兼竹给他的机会他都能白白放走。</p>

……</p>

他正杵在门前百般懊恼，面前的门忽然又“吱呀”一声打开了。</p>

屋内橘黄的灯光透过门缝在他脸上映出一道矩形的光格, 在他抬眼时，瞳底落入豆大的灯火。</p>

光影一晃，兼竹又靠在了门口, “你还要站多久？”</p>

这话听上去像是要赶他走，但语气中带着轻飘飘的笑意，又不像是在赶人。</p>

怀妄一时猜不透。他看着面前的兼竹，衣衫规整，显然还没有躺上床，有几缕墨发落在身前，一条轻薄的发带自身后搭在肩头，银白的羽毛绒绒地夹在墨发间。</p>

“我……”他唇张了张，“还不想回去。”</p>

不想回去，意思就是想要留下来。这话说得很有怀妄的风格——带着他特有的矜持和含蓄，又有不经意的直白流露出来。</p>

兼竹笑了一声，接着抬手拽住怀妄的外衫，将人拉了进来。</p>

在后者微怔的神色中“砰“地关上了门。</p>

怀妄被拉得一步跨进门，兼竹站在原地没动，两人距离蓦地拉近，他甚至一低头就能吻到兼竹的额头。</p>

恰此时兼竹忽然抬头。</p>

唇瓣几乎擦过额头，怀妄呼吸一乱，心跳狠狠快了几拍。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握在了兼竹的腰侧，微微垂头下去。</p>

前方的烛光透过垂落的睫毛，在眼睑下落了一圈细微抖动的影子。</p>

“怀妄。”兼竹唤了他一声。他低眼看去，兼竹眼角染着浅淡的笑意，“今日可没有这样的限定。”</p>

“……”</p>

见那张霜雪般的俊脸上又开始绯红蔓延，兼竹拽了拽他垂在身前的发梢，“不过抵足夜谈可以。”</p>

怀妄，“嗯。”</p>

兼竹说完转身走向榻前，弯腰掀起被子抖了抖。一阵“噗哒噗哒”之后翻身上了床榻靠在里侧。</p>

怀妄跟上去，站在榻前似是思索了一瞬，便侧身坐下跟着躺了上去。</p>

两人并排躺在榻上，中间还隔了半臂宽的距离。</p>

看着像是礼数还在，实际上却方寸尽失。</p>

怀妄仰躺着没敢动，兼竹翻身侧向他，一手枕在自己脑后，“你是不是很久没有睡过床榻了？”</p>

“嗯。”怀妄在剧烈的心跳中应了一声，“我没有睡觉的习惯。”</p>

当然，幻境中除外。</p>

幻境中那次大概是他第一次睡在床榻上，他的第一次是和兼竹一起，他搂着兼竹，亲吻着后者湿润的鬓发。</p>

而现在他们又躺在了同一张床榻上。只不过回到了现实，只能这样单纯地躺着，连手都不能拉一下。</p>

兼竹又问他，“你睡得着吗？”</p>

怀妄摇头。兼竹，“为什么？”</p>

“因为你在。”</p>

他是实话实说，兼竹却被他逗笑了，又开始笑得抖。抖着抖着就离他越来越近，怀妄一下绷紧了身子，叫了他一声，“兼竹。”</p>

抖动的幅度缓缓下降，一只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兼竹拽着他的袖子，“别人知道你这么好玩吗？怀妄。”</p>

怀妄一把拽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再动了，“不知道。”顿了顿他又说，“兼竹，别闹。”</p>

兼竹笑够了，不再逗他。被他握着的手也没有收回来，任由怀妄圈着自己的手腕。怀妄生怕他再做出什么撩拨自己的举动来，“你睡吧，我去你的识海，给你做神识安抚。”</p>

“好。”兼竹看这时间也确实该睡了，他闭上了眼敞开识海让怀妄进来。</p>

熟悉的精神力自腕间渗入经脉，一路通往识海深处。沉沉的睡意席卷而来，兼竹很快陷入深眠。</p>

怀妄看着他躺在自己身旁，露在被子外的半张脸眉目舒展，一副睡得很安稳的模样。他指腹不由擦过那手腕的内侧。</p>

兼竹若有所感，在熟睡中向怀妄这边蜷了一下。</p>

寂静的屋内，心跳怦然，呼吸绵长。</p>

怀妄默了好半晌，最终还是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兼竹的腰上，隔着被子，像哄小孩那样拍了两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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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妄的安抚卓有成效，加上有他陪在一旁，兼竹对外界的警戒便不似往常那样敏感。</p>

他这一觉睡到大天亮，睁眼时正对上微松的衣襟下两道线条流畅的锁骨。兼竹愣了愣。</p>

他一动，身前的人就稍稍撤开了点，但搂着他的手却没松开。怀妄低头看来，“你醒了。”</p>

声线带着清晨特有的嘶哑，夹杂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情动。</p>

兼竹在茫然中缓缓回神，接着意识到了什么。</p>

他抬眼看向怀妄，后者垂落的睫毛下眼底映着自己的轮廓。他问，“累不累？”</p>

他感觉怀妄替自己安抚了一夜。</p>

“不累。”怀妄看了他会儿，在兼竹要起身时倏地收回手，率先翻身而起。</p>

他起身的动作很快，被子刚掀开就背过了身，兼竹视线扫过他的腰下，“……”</p>

他开始思考怀妄是忍了多久。</p>

桌上的茶壶被拎起来晃了一下，水声哗啦轻响。怀妄提起水壶走向门外，“我去给你换壶热水。”</p>

兼竹翻身坐起来，看着他推门而出的背影——仓皇之中故作冷静。</p>

…</p>

没过一会儿，屋门再次打开。</p>

怀妄回来时已恢复了常态，手里还拎着一壶热水。兼竹等在桌边，桌面摆了两个茶杯。</p>

怀妄走近了才发现杯底落了两片花瓣。</p>

他脚步顿了一下。兼竹却已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热水壶，哗啦倒进杯中。</p>

滚热的沸水冲开杯底的花瓣，桃红色的两片花瓣在水中上下翻腾，又被兼竹一道灵力牵引着，两片花瓣尖对在了一起，叠成一个心。</p>

怀妄怔然地看着那并不陌生的花茶。</p>

兼竹还在欣赏自己的杰作，没注意到前者的神色，“爱心早茶。”他介绍说，“我发现乾坤袋里有一把不知道从哪里薅来的花，就顺便做了。”</p>

怀妄睫毛一垂走过去，“嗯。”</p>

兼竹递了一杯给他，用灵力将茶水降到合适的温度，“你试一下。”</p>

修长的手指接住了茶杯，贴上杯壁外侧的一瞬，怀妄指尖微颤。兼竹见状，“烫吗？”</p>

“不烫。”怀妄说着将茶杯递到自己唇边抿了一口。</p>

也不知是什么花，水中没有味道，鼻尖却萦绕着花香。和他当时在幻境中喝的那杯花茶一样。</p>

“好喝吗？”兼竹问。</p>

“还可以。”怀妄说。</p>

兼竹眉心皱起来，“只是还可以，你是不是不喜欢？”按照怀妄的性格，如果只是还可以，他肯定也要说“好喝”。以此类推，说明他觉得很难喝。</p>

怀妄，“我没有不喜欢。”</p>

花茶入喉，舌根回甘，甘甜中却又夹杂着一丝酸涩。</p>

怀妄想，兼竹为他做这花茶，对他应该并非全然无意。但这花茶想必是兼竹以前常常做给那人喝的。</p>

他想要兼竹对他的心意独一无二，不愿他们之间还掺杂着第三人的影子。</p>

兼竹看怀妄一脸兴致不高的模样，不知是不是昨晚精神和身体遭受了双重的折磨。他本来是想给怀妄泡个爱心早茶犒劳一下——怀妄以前是很喜欢的。</p>

不过现在看来，效果并不显著。</p>

“你若不喜欢，下次给你换别的。”</p>

怀妄抬眼过来看了他会儿，眼中又带上了他不懂的神色。兼竹目光微凝，“……你又在想什么？”</p>

“没有。”怀妄说，“那就换别的。”</p>

在兼竹做下这个承诺后，怀妄的情绪肉眼可见地转好，这一小插曲暂且翻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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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屋里坐着，目前没有别的行动。</p>

讼阁阁主那边的进程掌握在沈橘手里，他们贸然加入只会扰乱后者的计划；擂台赛安排在了明天，在此之前无需再做别的。</p>

现在就只用等沈橘或者乌瞳发来传讯。</p>

兼竹本以为六件法器做起来要花很长时间，至少都得等到今晚——没想到今日还没过半，乌瞳便传讯叫他们去拿。</p>

兼竹，“这么迅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