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现实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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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选择沉默。</p>

“他做几个任务了啊，八个？九个？”</p>

陈仰无语。</p>

向东说：“他的身份号是几位数的？五位？四位？”</p>

陈仰仰望蓝天白云，吐了个烟圈。</p>

“你这嘴，看着软，摸着软，亲起来……”向东避开陈仰踢过来的腿，“说翻脸就翻脸，吓唬谁啊，这么着吧，别的我不管了，下个任务带上我，咱三一道。”</p>

陈仰的身前掉下来一撮烟灰：“你跟我们一起干什么？”</p>

向东说：“唠嗑。”</p>

陈仰：“……”</p>

“我身份号是七位数，他妈的巨长，想必就算找个搭档同居也没那权限，只能跟你们混。”向东无赖的对陈仰笑笑。</p>

“我建议还是不要。”</p>

陈仰竖起拇指，往旁边的车窗点了点：“他讨厌你。”</p>

完了又在向东暴走前来一句：“你也不喜欢他。”</p>

“私人恩怨带进任务世界，会耽误找线索的进度，很危险。”陈仰严肃的说。</p>

向东被陈仰的最后一番话堵住，的确，在任务世界对着残腿的，就是给自己找罪受，各种碍眼，哪还有心思查任务信息。</p>

副驾驶座的车门从里面推开，陈仰被那股力道推得一个踉跄。</p>

朝简一双眼黑沉沉的：“聊完了？”</p>

“完了。”陈仰掐掉烟绕到驾驶座那边。</p>

向东一边对朝简，一边对陈仰喊：“宝贝儿，微信上聊。”</p>

回答他的是很大的关车门声。</p>

“嘁。”向东嘴角一歪，小屁孩，又是多重人格障碍，又是精神创伤，腿还残了一条，就这么个死德行，竟然还敢在他面前摆出正宫的架子。</p>

任务世界最考验实力，等陈仰遇到更合拍的，有你哭的时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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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上了高速，心思还在向东的提议上面。</p>

他跟朝简各有各的秘密，两个人都没说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坦诚相见。</p>

要是加进来人，弊大于利。</p>

车里很静，驾驶座上的在开车，副驾的在睡觉。</p>

陈仰有时候觉得自己能触碰到少年的内心世界，就像现在，他能从这份沉寂中感受得出来，对方并不想跟他聊精神创伤相关。</p>

车玻璃上传来了啪啦啪啦响，下雨了。</p>

雨刷左右晃着，沿途风景变成了无数个住进了雨滴里面，陈仰腾出手撕一个奶片放进嘴里，舌头卷着送到一边。</p>

手机铃声响的时候，陈仰不小心咬碎了奶片，他让醒来的朝简帮忙看一下。</p>

朝简从陈仰兜里拿走手机：“密码。”</p>

陈仰：“019000。”</p>

朝简解锁，指尖划了划：“是丑八怪。”</p>

陈仰问道：“哪个丑八怪？”向东发的好友申请？</p>

朝简：“孙丑八怪。”</p>

陈仰的大脑反应慢半拍，好一会才对上号，他看着路况道：“发了什么？”</p>

朝简拢着眉峰：“他问你这个月有没有时间，说要跟你吃饭。”</p>

吃饭？陈仰吸溜着剩下小半个奶片，孙文军很关心他有没有看完那本书，看到哪了，有没有不懂的，还像是做日常任务似的给他看那盆奄奄一息的盆栽，迷得很。</p>

他们暂时不适合坐一张桌子吃饭，会引起消化不良。</p>

陈仰沉吟道：“帮我推了吧。”</p>

朝简面无表情的翻了翻表情包，找了个“你长得太丑，不约”的表情发过去。</p>

孙医生：……</p>

孙医生：你不是小仰仰。</p>

康复院那边，孙文军打了两个字发过去。</p>

孙医生：你是</p>

前面多个红色惊叹号。</p>

底下弹出来一条。</p>

【小仰仰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发送好友验证。】</p>

朝简把手机塞回陈仰兜里：“我把他拉黑了。”</p>

陈仰眼神询问，什么情况？</p>

朝简：“他骂我。”</p>

陈仰不假思索的说：“那就拉黑了吧。”</p>

“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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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找到陈西双老家的时候，天色昏暗，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溅得他裤腿湿乎乎的。</p>

现在有个大麻烦。</p>

这个村子里没有陈西双了，村民们都不记得他，陈仰没办法打听哪个是他家。</p>

只能根据陈西双的描绘慢慢找。</p>

陈仰举高伞望去，模模糊糊的，晴天还好点，下这么大雨，找起来会很困难。</p>

“平方，青瓦……”</p>

陈仰止住声音，都是啊，村子里都是这样的房子。</p>

“我们还是先回车里吧，等雨停了再说。”陈仰提议道。</p>

朝简：“两棵梨树。”</p>

陈仰一愣：“他有说这个吗？”</p>

“说了。”朝简。</p>

陈仰试图回忆了一下，脑子里没有出现对应的记忆，陈西双找他的时候，姜人就在不远处看着，阴森的气息很浓，他听漏了也正常。</p>

“那我们去找吧。”</p>

朝简的脑袋挨到了伞顶，他皱了皱眉，腰弯下去一点。</p>

雨中的村子有多美，路就有多烂，一脚下去，鞋底带一滩泥巴，一路走一路打在裤子上面。</p>

等陈仰跟朝简按照线索找到目的地的时候，他俩的裤子跟鞋子已经没法看了。</p>

朝简的拐杖更是泥迹斑斑。</p>

陈仰的鞋渗水，袜子都湿了，他动了动脚趾头：“我们要用什么借口进屋？”</p>

“避雨。”朝简让他敲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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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来之前还在想，陈西双的爷爷奶奶会是什么性格，好不好相处，老人给他开门的时候，他什么顾虑都没了。</p>

要是陈西双还在，他跟老人站一起，就是一家人的样子。</p>

不多时，陈仰换上干净的袜子跟拖鞋，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水，面前是收拾得很整洁的老屋，空气里弥漫着岁月沉淀下来的味道，不沧桑，只有平淡与安宁。</p>

陈西双的爷爷奶奶就是携手到白头的最好诠释。</p>

“你家里的老人还在吗？”陈仰吹了吹茶叶，随意的问朝简。</p>

“不在。”朝简说。</p>

“我家的也不在了。”陈仰望着屋角的蜘蛛网喃喃，四个老人都不在了，大概是他们太早离世，他没什么印象。</p>

“小陈，你坐啊。”陈奶奶端着瓜子跟花生过来。</p>

陈仰笑着应声。</p>

“小朝，你这腿疼不疼啊？”陈奶奶找了条干净的抹布给朝简，“要不我让我老伴喊人来给你瞧瞧？”</p>

“不用。”朝简接过抹布擦裤子上的泥。</p>

陈奶奶看得出来，这小孩是个冷清的性子，不爱亲近人，还是她老陈家的好，脸上总挂着笑，眼神又清又亮，很精神。</p>

不知道有没有谈对象，要是没有，她可以给……</p>

哎不行，周围没有配得上的。</p>

老人的喜欢跟不喜欢都摆在脸上，单纯又简单。</p>

陈奶奶瞧着老陈家的，越看越满意。</p>

陈仰陪着聊了一会，目送陈奶奶去厨房帮陈爷爷忙活，他把茶杯放桌上，抓了个花生剥开。</p>

“防卫意识很弱，一点戒心都没有，不怕我们是骗子吗？”</p>

“那么大岁数了，家里一眼能望到头，就这么点东西，能骗什么。”朝简擦着裤子。</p>

“也是。”陈仰把花生米倒到手上，捻掉外面那层皮，“你现在擦干净了，等我们出去的时候，还不是要脏。”</p>

朝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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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的原因，天黑得快，陈仰的面前堆起一小坐花生壳的时候，外面就全暗了下来。</p>

朝简还在擦裤腿。</p>

这都已经换四条抹布了，陈仰看朝简的眼神像在看一个较真的小朋友，劝不动就不劝了，他拍拍手上的碎屑，转身去厨房帮老人打下手。</p>

朝简把脏抹布丢地上，拄拐走到屋檐下看雨。</p>

厨房里传出锅碗瓢盆声，炒菜声，油烟味，混杂着一阵阵的说笑。</p>

是家的味道。</p>

朝简眉间的戾气渐渐消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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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孤独久了，看到一只过路的小猫小狗都会热情招待，想让它们陪陪自己，哪怕只是一小会。</p>

陈仰跟朝简就这么留下来吃了晚饭。</p>

一盘崔嫩嫩的菜苔，一盘咸鱼，一盘大白菜炖腊肉，一盘小虾米炒萝卜干，还有个青菜鸡蛋汤。</p>

很丰盛了。</p>

两个老人过年的时候都没这么多菜。</p>

陈仰喝了口陈爷爷自制的米酒，酸酸甜甜的，很开胃，他不知不觉换了个很放松的坐姿，右腿搭在了左腿上面，脚抖了抖。</p>

他抖得惬意，不合脚的拖鞋啪嗒掉下来，砸在了朝简的脚背上面。</p>

朝简夹菜的动作一顿。</p>

陈仰默默把拖鞋穿走，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继续吃饭。</p>

“小陈，你们是哪里的人啊？青城的还是外地的？”陈奶奶没怎么动筷子，她坐在对面，眼神慈祥的望着陈仰。</p>

陈仰说：“三连桥的。”</p>

“三连桥……”陈奶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久远的事，又没记起来，她把一头白发往耳后理了理，“那离这儿不算近，走亲戚吗？”</p>

“不是……算吧，算是。”</p>

陈奶奶还要问，陈爷爷一胳膊肘给打断了，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在饭桌上说个没完，人不嫌呐？吃饭！</p>

用你管我？陈奶奶见老伴瞪自己，她二话不说就瞪回去。</p>

陈仰不知道两个老人跟个孩子一样斗上了，他凑到朝简耳边说：“要不要尝尝米酒？挺好喝的，很爽口。”</p>

朝简吃完口中的饭菜，用筷子蘸了点舔掉。</p>

“酸。”</p>

陈仰呆呆的看着少年，妹妹小时候也这样，他无意识的用温柔的语气哄道：“一会就甜了。”</p>

朝简像是真的有听陈仰的话，乖乖等了一会，他皱眉道：“没有。”</p>

“没有甜。”他说。</p>

“怎么会不甜呢，这么甜。”陈仰端起杯子喝米酒。</p>

“是甜的啊。”他又喝几口，认真的对着朝简点点头，“是甜的。”</p>

哥哥没有骗你，后半句陈仰差点就说了出来，他想妹妹了，如果还活着，那该有多好。</p>

两个老人都没吃饭，四只眼睛望着他们。</p>

“米酒有酸有甜。”陈爷爷对自己酿酒的技能很有自信，“不会只有酸，没有甜。”</p>

陈仰笑道：“昂啊，爷爷酿的酒是这个味道，我弟弟逗我玩呢。”</p>

桌上的气氛恢复如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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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其实没想多吃，毕竟是在别人家里，头一回见面，多少都要注意些，可陈奶奶实在是太和蔼了，自己不吃，就一个劲的给他夹菜，看着他吃，他吃着吃着就吃多了。</p>

等他回神的时候，桌上的菜几乎全扫光了。</p>

陈奶奶乐呵了，陈爷爷的嘴角也带着点弧度，两个老人很喜欢今晚上门避雨的一对兄弟。</p>

趁着氛围正好，陈奶奶让陈仰跟朝简在他们这过夜，她说南边有个屋子，床被都有，现成的。</p>

陈仰摸圆鼓鼓肚皮的手一滞，那是陈西双住的地方，他向朝简投过去商量的眼神，我们要不要住一晚，明早再回去？</p>

朝简看了眼外面的电闪雷鸣，又去看甘愿被家的味道侵蚀的陈仰，沉默几瞬，他说：“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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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陈奶奶盛着锅里的剩饭，忽然没来由的说了一句：“老陈，不知道怎么了，我觉得我们应该有个孙子。”</p>

陈爷爷在锅洞口烧另一个锅，里面都是水，晚上洗脸洗脚用的，他听到老伴这么说，手里的火钳没拿稳，差点砸到脚。</p>

“什么叫应该？你儿子跟你儿媳不要孙子，丁克，你不知道？”</p>

陈奶奶把剩饭装起来，拿锅铲铲着锅底的锅巴，她叹了口气：“要是他们肯要，我孙子都上大学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