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海水浴场欢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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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几乎都让着朝简, 尽可能的不去刺激他，这次被他给气的，没忍住就掏了塑料袋扔过去。</p>

扔完就后悔了。</p>

干嘛要跟一个发病了, 想吃药却吃不上的病人置气。</p>

朝简目光凶戾得瞪过来的时候，陈仰屏住了呼吸，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急救措施。</p>

以柔克刚，以暴制暴，先逃跑, 反正他追不上我等等。</p>

然而陈仰是理想上的巨人, 行动上的矮子，他哪个措施都没用, 就只是抬头看着朝简。</p>

陈仰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眼神。</p>

几秒后, 棚子里的暴虐跟紧绷出现了一条裂痕。</p>

又在两三秒后大面积破碎。</p>

陈仰愣愣看着面前的塑料袋。</p>

这急转弯，死转生, 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走向……</p>

少年竟然主动退了一步。</p>

陈仰不会作死的还揪着这件事不放, 他也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默默收回塑料袋，并且迅速铺了层台阶：“我知道你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p>

朝简从台阶下来，鼻子里发出一个模糊而浑沉的音节：“嗯。”</p>

这场冲突匆匆来，匆匆去，两个主演同时陷入沉默。</p>

陈仰后心黏黏的, 都是汗, 他有点后怕, 少年不是持续发病，是不定时的，克制不住了才会爆发。</p>

那一刻的少年像是变了个人，又还是他。</p>

不会变成一个独立的人格。</p>

陈仰琢磨，这是少年长期接受治疗的原因, 哪怕暂时的断了药，情况也没有彻底崩坏。</p>

多重人格障碍很复杂。</p>

陈仰原先以为是精神障碍类的一种疾病，后来上网查了才发现不是，确切来说不完全是。</p>

它不是纯粹的精神病，也不是心理问题。</p>

陈仰的视线落在少年冷白的手指上面，他不是医生，也没深入研究过相关知识，想的做的都非常有限。</p>

“你要不要喝点水？”陈仰说。</p>

朝简微摇头。</p>

“我喝，我快渴死了。”陈仰说，“你帮我拧一下瓶盖。”</p>

朝简抬了抬眼皮，眼底还是红的，却没了先前的躁冷，猜疑，阴晦，愤怒，那些情绪短暂的沉回了深海。</p>

陈仰举起双手：“哥哥手残。”</p>

朝简：“……”</p>

.</p>

陈仰用手掌捧着矿泉水喝了几大口，他缓了缓起火的嗓子，眼睛瞥到何翔睿的痴呆脸，一口水喷了出去。</p>

“噗——”</p>

那道水柱飙到了对面。</p>

一滴水珠从朝简高挺的鼻梁上掉了下来，滑过他的唇，他伸舌舔掉，面无表情地看着陈仰。</p>

陈仰摆出一副才看见的样子：“我发现你有唇珠。”</p>

朝简冷笑。</p>

转移话题这招没成功，陈仰立即改了个路数：“刚才的事，我道歉。”</p>

他示意朝简看何翔睿那边：“我是想笑没憋住才喷的。”</p>

朝简没管其他人，他指指衣服：“湿了。”</p>

“海风很大，又这么晒，很快就干了。”陈仰说。</p>

朝简不冷不热的来一句：“我不知道？”</p>

陈仰：“……那你这是？”</p>

他看一眼小桌上的大半瓶水，试探的说：“你是想喷回来？”</p>

朝简凉凉的说：“我三岁？”</p>

陈仰的嘴角抽搐不止，巧了，我也想问你这个问题。</p>

这到底要怎么收尾？</p>

陈仰扶额，假如是他喝水的时候不小心喷到了妹妹身上，妹妹会跟他闹……</p>

陈仰福至心灵的绕过去，利索的把朝简衣服上的水迹擦了擦：“好了，可以了，水都擦掉了。”</p>

“敷衍了事。”</p>

朝简绷着背肌后仰头，喉头动了动，察觉到什么，他的脑袋歪了歪。</p>

不远处沙滩上的何翔睿跟赵元同时缩回脖子。</p>

“吓人。”何翔睿替自己捏了把汗。</p>

赵元按了按何翔睿的肩膀，这都不算什么，兄弟我体会过的才配得上这个词。</p>

“我就说你怎么这么不着急。”何翔睿拍拍裤腿上的沙子，“原来是这样，原来如此。”</p>

“真没想到来了这里还要被虐，我的命真苦。”</p>

赵元：“……”</p>

他拉起何翔睿，在对方彪悍的肱二头肌上捏两下，硬得手疼：“走吧，挖沙子去。”</p>

“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冯初？”赵元的视线往左边的礁石那里瞥去。</p>

何翔睿满脸的抵触：“别了吧。”</p>

赵元边走边观察冯初，他静静的坐在一块礁石上面，面向大海，脏灰的衬衫跟乌发被风吹得凌乱，看起来单薄又脆弱。</p>

不怪他们心生提防，是冯初没有给出合理的解释。</p>

赵元踢着沙子往前走，冯初自己就不感到奇怪吗？还有，他成了队伍里的一个另类，会慌的吧？</p>

那两种反应他似乎都没有。</p>

是不是他知道一些东西，不能表露出来？</p>

.</p>

陈仰也在看冯初，只不过他想的是对方帐篷里的湿沙子。</p>

冯初给的答案是，昨天日落前踩到的。</p>

就算从日落到日出不是真的有一夜那么长，那时间也不会太短，怎么可能还没干。</p>

可要是冯初夜里被引去了浅滩，那他怎么还活着？</p>

他特别？</p>

陈仰望着冯初走神，得找个机会跟他聊聊。</p>

腿被敲了一下，陈仰跟上拄拐转身的搭档：“要去哪？”</p>

朝简道：“售票处。”</p>

“我们不是已经找过了吗？”陈仰的脸被海风吹糙了一点，他不解的说，“那里没有335。”</p>

朝简睨他：“有其他牌子，拿去更衣室。”</p>

陈仰的身形猛然一震，对啊，可以照着小牌子去开其他储存柜，说不定会有发现。</p>

这么重要的环节，他怎么给忽略了。</p>

其他人也没想到。</p>

小牌子就在售票处，一堆一堆的放在那，很显眼。</p>

谁都没说要去开柜子，全忘了。</p>

陈仰扭头问朝简：“你也是才想起来的？”</p>

他自问自答：“不是吧？”</p>

“你是不是在等我自己想到这一层？”</p>

少年停了下来。</p>

陈仰以为他会回答这个问题，没料到他说的是风马牛不相干的话，就三个字。</p>

“我难受。”他说。</p>

陈仰好一会才明白他是心里的情绪又乱了起来，压制得很辛苦。</p>

不能说忍一忍，这会显得很不走心，可能起不到安慰的作用，反而会激怒病人，陈仰想了想：“那你吃点奶片？捏一捏也行，碎了的给我吃。”</p>

朝简搭着拐杖的手有点抖，他垂眸立了半响，暗哑道：“你背我。”</p>

“好，背你。”陈仰看了看他的腿，没脾气的转过去，腿弯了弯，“自己上来，我不好捞你。”</p>

身后没动静。</p>

陈仰回头：“又不要了？”</p>

背上一沉，少年修长而滚烫的身体压上他，带着一股澎湃的躁意。</p>

“搂我啊。”陈仰抓不了他的腿，只能用小臂抵着，“搂好点，不然会摔倒。”</p>

两条手臂搭上了陈仰的脖子，手里一左一右拿着拐杖。</p>

陈仰走了一小会就跟一条脱水的鱼似的，呼吸困难：“不行了，要喘不过来气了，你放松点。”</p>

耳边的气息声沉沉的：“不是你要我搂你？”</p>

“太紧了弟弟。”陈仰无奈的说，“我脖子就算是铁的，被你那么箍，过不了多久也会扁掉。”</p>

朝简隐隐低骂了声，手拿开点。</p>

.</p>

陈仰把朝简背到售票处，他用袋子装走所有小牌子。</p>

“先去女更衣室吧，文青在里面。”</p>

朝简拄拐去男更衣室，陈仰只好硬着头皮跟上。</p>

自从昨天摄影师的鞋底带出一缕长发以后，男更衣室里就是大家避而不谈的存在。</p>

陈仰左手抓着朝简的拐杖，右手小手指勾着袋子，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走到储存柜前面。</p>

朝简用拐杖指指长凳：“把牌子都倒在那上面，摆好。”</p>

“凳子上有……”</p>

陈仰突然瞪大眼睛，没了，头发没了。</p>

凳子缝隙里没有一根发丝。</p>

是不是文青扯走了？应该是他。</p>

陈仰心里这么想，眼睛却戒备的往凳子底下扫。</p>

“哒”</p>

拐杖敲了下湿哒哒的地面，伴随着朝简的一声冷喝：“发什么愣，快点。”</p>

陈仰被最后两个字给整得没那么紧张了，他走到凳子那里，把袋子里的小牌子倒上去，一个个正面朝上。</p>

号码看得清清楚楚，这样容易找对应的柜子。</p>

背后传来朝简的声音：“114。”</p>

陈仰找到那个小牌子，拿着去储存柜中间那里扫了一下。</p>

“滴”一声响。</p>

很常见的声音，可它出现在寂静阴森的更衣室里，听起来就异常的毛骨悚然。</p>

陈仰看朝简：“没反应。”</p>

“嗒”</p>

柜子开了。</p>

那一下突如其来，陈仰差点窒息。</p>

104是最底下那排，虽然开了，柜门却还是关着的，没有直接弹开，陈仰做了个深呼吸，抬脚往那边走去。</p>

里面有什么……</p>

短短五六步的距离，陈仰脑补出了无数个恐怖的东西，而当他弯下腰打开柜子，把头凑过去看的时候，里面什么都没有。</p>

空的。</p>

朝简：“117。”</p>

陈仰用号码牌扫开柜门看了，也是空的。</p>

接下来朝简挨个报柜子号，陈仰挨个打开，都是空的，全是空的。</p>

直到打开了215的柜子。</p>

那里面放着拼图碎片，不是一块，是一大堆。</p>

不全是一个一个放的，有几个拼在一起。</p>

柜子的主人像是要赶着去做什么，没拼完就随意塞了进去。</p>

陈仰没打算试着拼一拼，他快速把碎片全部拨到袋子里面，就在他关柜子门的时候，朝简的拐杖伸过来，砰一下把那门给打了上去。</p>

陈仰吓一跳：“怎么了？”</p>

朝简放下拐杖：“没什么。”</p>

陈仰不信朝简的话，他后退点瞪着柜子门，如果他现在把柜子打开，会看到什么？</p>

“嘿！”</p>

旁边突然响起一声大喊。</p>

陈仰惊得心脏跳停：“操。”</p>

他快步冲到作怪的文青那里，一脚踢了过去。</p>

文青往后一闪：“帅哥，你怎么变得这么粗鲁了，这样是不对的，你冷静点。”</p>

“我他妈……”</p>

陈仰骂一半回头看朝简。</p>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p>

“抽烟，骂脏话，喔嚯，栗毛，你这搭档挑的，不怎么……”</p>

文青没说完就被拐杖抽了一下，正中面门，他眼冒金星的踉跄着坐到长凳上面，屁股压着小牌子，嘴里夸张的哎哟哎哟。</p>

“你说你是不是作的。”陈仰抚着心口，没好气的说。</p>

文青不哎哟了，他开始笑，轻轻的，夹杂着叹息：“无聊嘛。”</p>

陈仰：“……”无聊得跑来招惹一个没吃药的病患，真是不怕死。</p>

想到什么，陈仰指了指：“你把凳子缝里的头发扯掉了？”</p>

文青捂着脸抬头，冤枉得不行：“哪儿啊，别什么都往我身上贴，我这可是第一次来这里。”</p>

陈仰看他脸上被抽的血痕，嘴动了动，真真假假的，问也是白问。</p>

“哇，好多碎片。”文青瞥瞥陈仰手里的袋子，“图能拼起来了？”</p>

“即便拼不完整，也能拼出一大块。”陈仰把用不上的小牌子收了收，“这些都拿去女更衣室试试，可能有对得上的。”</p>

文青一脸的沮丧：“我都没想到还能这么干，我真是太笨了。”</p>

陈仰不理睬。</p>

没人搭戏，文青就失去了往下演的兴致，他仰起带着伤的脸，斜着嘴角笑：“帅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佛陀，你别不搭理我啊，就当是可怜可怜我，让我来点劲。”</p>

陈仰也笑，学着他的语气说：“成年人是孤独的，寂寞的，我们要学会苦中作乐，自娱自乐。”</p>

文青：“……”</p>

啧。</p>

文青不知死活的凑到朝简耳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音量说：“你在任务世界训练你的搭档，多辛苦啊，怎么不干脆找一个出色的，这样既有效率，也避免了很多变数。”</p>

朝简冷冷俯视他：“关你屁事。”</p>

文青摇了摇头：“粗俗。”</p>

“不就是搭档非搭档，单相思嘛，我懂得，少年情怀总是……唔，又打我，要讲文明啊，你这么暴力真的讨不到……诶，等等我啊，我也要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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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更衣室打开了十几二十个柜子，一律是空的，零收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