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星座书上说，今天不宜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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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的海水是个误导，不是出口，现在确定四楼的电梯也不是，那剩下的……</p>

陈仰啃着食指关节面对朝简，脑子里似乎是静止的，又似乎正在高速运转。</p>

朝简一动不动，也不出声，任由陈仰盯着他发呆。</p>

人在思考问题的时候，眼珠不能乱动，一直停在一个地方有利于集中注意力。</p>

朝简就是那个“地方”。</p>

陈仰从没正视这一点，他潜意识里想不出东西就会看朝简，也不是看，准确来说就是给自己的视线找一个……存放地。</p>

时间分秒流逝，朝简没制造出一丝动静打扰陈仰，另外三人也没有，他们在自己的世界里。</p>

四楼的走廊比底下两层还好昏暗，两个手电的灯光都在闪。</p>

陈仰抿着的干燥嘴唇轻动，一个人自言自语：“电梯是任务的起点，先有尸体后有怪物，电梯代表着死亡……”</p>

“电梯……尸体……死亡……正反……上下……死亡……”</p>

陈仰的双眼倏地一睁，呼出的气息紊乱到了极点，他用气声喃喃：“死亡反过来不就是新生吗？！”</p>

“出口就是一楼右边的那部电梯！”陈仰的语速飞快，字字清晰，他激动得指尖都颤了起来，“装着四具尸体的地方！”</p>

除朝简以外的三道视线全部挪了过来。</p>

哑巴拉了拉乔桥，乔桥看她一眼，帮她问出心里的疑问：“我们要乘坐电梯回家？”</p>

陈仰听到后两个字，思绪迟钝了几秒才说：“还不确定，晚上六点的时候才会有答案。”</p>

乔桥眨眼：“六点吗？”</p>

“嗯，那是我们下班的时间。”陈仰露出一点笑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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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忌跟出路都摆在了明面上，剩下的就是等。</p>

时间慢慢吞吞地往前走，它像是存心跟大楼里的任务者们作对，你们想要我走快点，我偏不。</p>

陈仰体会到了上班族等着下班的煎熬，他清理了一下背包，靠着墙壁打盹，头发乱糟糟的，下巴上冒了一层青色，身上也有一股子味道，狼狈又憔悴。</p>

朝简弯着腰，面前放着一袋子奶片，他在黑暗中数着玩。</p>

陈仰哆嗦了一下，朝简忘记自己数到哪了，他拿出手机点开，眉头皱了皱，嫌时间过得太慢。</p>

“肚子好饿啊。”陈仰轻哼。</p>

“奶片多得是。”朝简丢了个奶片给他。</p>

“我想吃咸的东西。”陈仰很勉强的剥开吃掉。</p>

朝简：“不是还有两根火腿肠。”</p>

“我想吃热的……”陈仰惨兮兮的吞口水，四天下来，他除了第一天吃了一桶泡面，其他时候全是吃的零食，反胃。</p>

好吧，有得吃就不错了，总比干饿着强，陈仰唉声叹气。</p>

“出去了什么都有。”朝简给陈仰画饼。</p>

“什么都有？”陈仰说，“那我要吃你几个月前请我吃的烤鱼。”他补充信息，“就是我买不起的那个鱼。”</p>

朝简冷笑：“你是想吃鱼，还是想去小诊所？”</p>

陈仰：“……”</p>

他见心思被发觉了，索性承认道：“主要是吃鱼，顺便看望你那个朋友。”</p>

“我说过，不算朋友。”朝简纠正。</p>

陈仰瞥瞥朝简：“她给你提供熏香，你一分钱不掏，交情这么深，连朋友都够不上？”</p>

朝简看傻子一样看他：“不掏钱就是白送？”</p>

“那你给了她什么？”陈仰问。</p>

朝简的情绪突然变得低劣：“不想说。”</p>

陈仰：“……”</p>

乔桥就是这时候凑近的，她带着请求而来，没绕弯子开口就直奔主题。</p>

哑巴没有接受她的嘱托，那她只能换一个人。</p>

陈仰听完乔桥的请求，他摇头道：“现实世界带进来的东西，只能由对应的任务者带出去，别人不行。”</p>

乔桥的小脸垮了下去：“这样啊……”她又打起精神，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说，“陈先生，我还想把书给你。”</p>

陈仰无奈地提醒：“就算带不出去？”</p>

“就算带不出去。”乔桥笑着说。</p>

陈仰叹息：“距离下班没几个小时了，楼道口到电梯门那里的路也不长，只要闭好眼睛……”</p>

女孩没有在听，她嘴边的弧度还在，身上却毫无生机。仿佛下班就是赴死，不抱希望。</p>

陈仰连和他同吃同住，几次共患难的朝简都捉摸不透，更何况是才认识三四天的人，他不再多说，收下了那本带不出去的星座书。</p>

乔桥坐回原地，她能做的都做了，心里头很平静。</p>

哑巴拍拍乔桥的手，别担心，你会没事的。</p>

乔桥对她笑笑，听天由命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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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四十左右，大家像准备下班的上班族一样，走上回家的路。</p>

郑之覃边下楼边问：“陈先生，要怎么对付幻境？”</p>

陈仰一顿，身为四位数的老任务者，会不知道这个？他瞟了眼郑之覃。</p>

郑之覃一副虚心请教样，挺像那么一回事。</p>

“……”陈仰见乔桥和小哑巴看过来，他这才说道：“心智要坚定，往出口走的时候不要分神，不能有分秒的动摇。”</p>

乔桥觉得那是不可能做得到的事，分神是很容易也很平常的现象，上班的时候都会开小差。</p>

再加上不是盲人却要闭上眼睛走路，会很慌很害怕，又是这样一个环境，想要集中注意力对普通人来说基本不可能。</p>

哑巴心不在焉。</p>

陈仰把她的小辫理了理：“都小心点，最后了。”</p>

哑巴的注意力很分散，集中不起来，要是换做平时，她会忌惮朝简的独占欲，不会让陈仰碰到自己。现在她顾不上这个了，不好的预感持续了两三天，此时达到了顶峰，压在她心口，沉得她呼吸都困难。</p>

好运不是每次都有的，她的任务经验不多，能力和心态都不够强，怕是没机会提升了。</p>

哑巴想到了父母，想到了被自己间接害死的李正，因为李正的死而绝望的乔桥，以及她没能及时搭救的潘霖，最后又想到了冯老想到了这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她的内心渐渐平静了下来，像一片没有波纹的潭水，潭底连着深渊。深渊里全是她眼睁睁看着死去的人。</p>

“直觉第六感之类都有不灵的时候。”陈仰蹙眉看两个没有生存意志的小姑娘，他绷起脸严肃道，“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怎样，别轻易放弃，真的，别放弃。”</p>

“回家的路就是从这里到电梯口，很短，都振作起来！”陈仰拔高声音，下颚线收紧。</p>

乔桥垂下了头，眼圈红红的。</p>

哑巴挺直腰背，努力弯起嘴角对陈仰微笑，好，我不放弃。</p>

陈仰吐了一口气，沟通工作做起来很耗心神。</p>

朝简背着陈仰的背包，收好拐杖，趴上他的背：“走吧。”</p>

陈仰背起朝简，听到越过他往下走的郑之覃悠悠道：“下班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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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一楼，陈仰背着朝简走在最前面，哑巴和乔桥搀扶着走在一起，郑之覃殿后。</p>

“把眼睛闭紧，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睁开！”</p>

陈仰的嗓音有一点糙哑，他摸索着一步步往前走，第二趟并没有比第一趟轻松，反而更加小心紧张，手在墙壁上蹭出一串凌乱的痕迹。</p>

五个人，四双腿在水里走动，哗啦啦的水流声很响，他们都绷着呼吸沉默前行，眼前一片深黑。</p>

陈仰在心里数着步数，他数到十七步的时候，感应到什么，在水里迈动的两条腿乍然滞住。</p>

“不要睁眼！”</p>

“别睁眼！”</p>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是贴着陈仰耳朵的朝简，一道是走在最后的郑之覃。</p>

陈仰托着朝简的双手开始发抖，一个猜想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就在那猜想膨胀的一瞬间，他的身后传来很大的水声，有谁倒了下去，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来。</p>

谁死了，没有呼喊，没有求救。</p>

陈仰往后偏了偏头，额角爆出青筋，颤动的眼眶渐渐染了一圈湿意，出事的是那个不会说话的小姑娘，他合作过两次的老队友，她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p>

“往前走。”朝简搂着陈仰脖子的手上移，扳过他的脸。</p>

陈仰没有动。</p>

朝简温热的气息吻上他冰凉的耳垂：“陈仰，走！”</p>

陈仰僵硬的意识骤然苏醒，他紧闭着双眼咬了咬牙，迈开了脚步，继续往前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