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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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仔迷迷糊糊睁开眼, 就看见窗上已经发亮。</p>

昨天她不是打算跪一晚上了，怎么这会儿她居然是躺着醒来的？</p>

而且……</p>

更要命的是……</p>

这脑袋底下的触感……硬中带软、软中带硬……是什么？</p>

花仔差点儿就从蒲团上弹了起来。</p>

还好她稳住了，僵硬的视线再一点一点往上, 就看到了深青色的衣襟，然后是露出衣领的脖颈、线条十分流畅的下颌、微红的双唇、挺直的鼻梁……最后是他安稳合着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温柔地覆盖着，像是沉醉在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中。</p>

呼。</p>

我的娘。</p>

花仔捂胸口。</p>

还好还好, 难怪他会任她睡到他腿上，原来他也睡着了。</p>

她以前听师父说过, 得道高人可以打坐入定，超脱肉胎凡身，灵魂出窍，达到物我两忘境界, 没想到姜安城年纪轻轻，居然就做到这一点了。</p>

望向姜安城的目光不由得充满景仰之情。</p>

清晨才刚刚开始, 窗子里透出来的天光是一种鸭蛋青的颜色, 姜安城的侧脸浸在这样的天光里，被勾勒出一道极其流畅的线条, 闭目的模样静谧祥和，真有几分得道高人的样子。</p>

花仔看得有点出神，甚至想去碰一碰他的鼻尖。</p>

只是她的手才伸到一半, 姜安城的眼睫忽然闪了闪，睁开了眼睛。</p>

花仔：“！”</p>

迅速收回手, 并挺直身板, 做出一付跪得稳稳当当的样子。</p>

抬头对着姜安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夫子你醒啦？”</p>

姜安城半垂着眼，看了她一下，没有说话。</p>

然后微微抬腿, 好像是准备起身。</p>

只是起身的动作还未开始就已经顿住，脸上神情有点微妙。</p>

“夫子怎么了？”花仔关切地问。</p>

“没什么。”姜安城的声音里有微微有一丝异样，不仔细听一定听不出来，“你去上课吧。”</p>

花仔一愣：“我这不是还没跪完么……”</p>

“明日便要出发，今日会有大课，所有生徒在校场集合。”</p>

花仔眼睛一点一点亮了：“那就是说，我不用跪了？”</p>

姜安城脸上没什么表情：“你若喜欢跪，便不用去了。”</p>

“我去我去！”花仔立马爬了起来，似野马脱缰，似囚鸟投林，“哐当”扒开门，冲出去就没影了。</p>

姜安城无声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手抚着腿，皱起了眉头。</p>

这么坐了一晚上，还枕了颗脑袋，两条腿已经没有知觉了，略略一动，血液回转，让他差点儿呻/吟出声。</p>

正想缓缓伸直腿，“砰”一下，花仔又扑着门板进来：“夫子你放心，我说话算话，等操练外回来我接着跪！”</p>

说完她才发现姜安城的姿势好像有点奇怪，</p>

“——诶夫子你怎么了？”</p>

“出去！”姜安城一声低喝，“再敢进来你就别想去操练了！”</p>

花仔立刻把脑袋一缩，转眼就跑得没影了。</p>

开玩笑，饭堂的早饭不香吗？武庙的香火味她可是闻得够够的了！</p>

但是……</p>

姜安城扶着腿的样子粘在她眼前挥之不去，哪怕是大肉包子都无法驱散。</p>

那看起来很像是……腿麻了？</p>

能打坐入定的高人，也会腿麻的吗？？？</p>

*</p>

通州是离京城最近的一座州府，因此通州有匪，兵部极为重视，第一时间便命通州军前去剿灭。</p>

结果所有的增援都是白费，因为通州军之所以迟迟剿不下来那帮匪徒，并不是匪徒们的实力有多强大，而是通州军根本进不了山。</p>

苦牢山位于通州前面五十里，是京郊第一高山西山的延绵山脉，两峰相对，中间有一道深谷，那群山匪的山寨就安扎在这深谷中。</p>

这里有山有泉，草木繁盛，附近的人们这前常上山打猎砍柴，孩子们也没少往山上摘野果子吃。</p>

可是突然有一天，无论是上过多少次山的猎人，一进去就不辨南北，在林子里团团转悠，要么困在里头好几天也转不出来，要么出来了也被山匪洗劫一空，过路人等皆受侵扰，渐渐就没有人敢往这边来了。</p>

苦牢山在当地百姓们心中也渐渐被叫成了“鬼山”，那帮山匪则成了“鬼使”，鬼使要什么百姓便老实奉上，生怕一个不从便要遭殃。</p>

那帮山匪因此成了气候，凭借两峰相对的天险建了山寨，声势倒是越来越大了。</p>

通州军起初不信邪，组织过几次进攻，无一例外地，一进山就全部蒙圈，在林子里困了好些天，差点儿全军覆没，却连山匪的影子都没有见着一个。</p>

“这是鬼打墙啊……”</p>

韩松哆哆嗦嗦地道。</p>

这次麟堂的生徒是跟着兵部的援兵一起来的，一路上才约摸了解了一点真相，知道了在麟堂听说的“只不过是几十个山匪而已”原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p>

这次剿匪，大将徐文正为统帅，他下令让士兵们在离山脚五里开外安营，此时士兵和生徒们正热火朝天地搭帐篷，挖工事。</p>

托风长健和姜钦远这两位纨绔子弟的福，他们四个不用干活，就靠在草堆上等旁人搭好帐篷。</p>

风长健挠头：“所以我们其实不是来剿匪的，是来捉鬼的？”</p>

姜钦远睥睨他：“怕了？”</p>

风长健瞪回去：“怕个屁？你才怕了吧！瞧你那脸白的！”</p>

“我才不怕！”</p>

“我也不怕！”</p>

“你明明就怕！”</p>

“你才怕！”</p>

韩松往花仔身边挪了挪，问花仔：“花哥，你在想什么？”</p>

瞧花哥一脸凝重，想来是在思索怎么对付这些山匪吧？</p>

花仔嘴里叼着根干草，神情发涅：“帐篷搭好没有？我想睡觉。”</p>

韩松：“……”</p>

对不起，是我想多了。</p>

“咦，那是……”</p>

风长健和姜钦远停止了无聊的斗嘴，视线凝固在同一个方向。</p>

正朝着辕门方向，两匹快马疾若奔雷，飞速往这边逼近。</p>

花仔百无聊赖地瞥了一下，隔得远，原看不清，但架不住她眼力好，也架不住马上的人身姿挺拔，过于醒目。</p>

她蓦地一顿，嘴里的干草一下没叼住，掉了。</p>

“姜、姜夫子！”</p>

马儿片刻便奔近，韩松一下子嚷了出来。</p>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这一声，马背上的人回头朝这边看了一眼，花仔只见他系着玄色斗篷，面白如玉，那一眼几乎不带什么感觉，一瞬间便从面前驰远了，直到到了大帐前，才勒住缰绳，翻身下马。</p>

动作干脆利落，身姿矫健敏捷，花仔差点儿就想吹个口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