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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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孙贾好似看出了少女的处境，恰当发话道。</p>

少女苦笑：“来之前，大人您也没说要我穿的郑重些。”</p>

“那你是怪我吗？”</p>

“不敢不敢。”</p>

“走吧，要是让她等得急了，亏的可是我们。”王孙贾失笑，“没准你穿的这一身，还会得她高看几眼。”</p>

看着少女脸上的表情转为讶异，王孙贾继续道：“她可是百家诸子中唯一一个乡野出身的。”</p>

登阶历堂，小步快走，紧挨着王孙贾跪坐下来，在等待讲师来的空档，少女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画于梁上短柱和堂屋柱子上的彩画，画工技术斐然，其中人物栩栩如生，通篇故事，诸子百家，皆有涉猎。</p>

但少女没能打量多久，一个平静到没有多少感情色彩的女声将她吸引了过去，这声音的主人听起来并不大，当少女将目光转移到其主人的身上时，即使是她，也禁不住吐了吐舌头。</p>

这年轻的有点过头了。</p>

荀子十五便来过稷下学宫，但那时也仅是为了学习，而非是为这一殿之人讲学，这人看起来比她还小，十岁都不曾有吧，难不成比荀子更天才？</p>

“吓到了吧，第一次我陪王上来时，比你反应更大。”王孙贾压低了声音对少女说道，“她是孟树宸的学生。”</p>

孟树宸，是这一代孟氏在外的佼佼者，孟氏此氏于稷下学宫究竟意味着什么，这一殿之人，哪一个都比少女清楚，就是少女，粗浅也懂得一二。</p>

‘摹略万物之然，论求群言之比。以名举实，以辞抒意，以说出故。以类取，以类予’</p>

“……”</p>

‘上本之于古者圣王之事，下原察百姓耳目之实，废以为刑政，观其中国百姓人民之利’</p>

……</p>

起先，少女并不以墨目夷所讲为意，墨目夷所讲甚杂，牵涉的领域方方面面，不过每一个方面都是一笔带过，并不深入，正当少女以为这可能就是一个杂学家，她听到了墨目夷一句结论式的发言：“正所谓，官无常贵，而民无终贱。”</p>

少女不禁转头向王孙贾：“她还真敢说呢。”</p>

少女会发出这种感慨，也非是稀奇所致，天子仪仗失落已久，诸侯争霸，仅以立足之地搏那泼天富贵的人比比皆是，可谁心里都有杆秤，看破不说破，这话在齐国说的这般直白，怕是齐王再好的涵养，可能也是耐不住的。</p>

众所周知，今之齐国乃是田氏齐国，而非吕氏齐国，非是昔日天子所封，田氏代齐，以臣逐君，确是大逆不道。</p>

庄子所言，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便是如此。</p>

王孙贾露出类似于之前少女苦笑般的表情：“所以王上并不敢用她。”</p>

墨目夷讲学约是有一个半时辰，那时候，少女不仅听得昏昏欲睡，屁股坐在小腿上，小腿也是麻到不行，但还是周围的人个个还是听得精神奕奕的样子，她也不好抢先打退堂鼓。</p>

“不喜欢听吗？”王孙贾皱紧了眉头，一副不解的样子。</p>

“不得不说，完全听不懂。”少女摇摇头，然后拍了拍脸，表示‘我也没办法啊’。</p>

“后面的内容确实比较晦涩难懂。”王孙贾点点头，接着直起上身，站好，“听不下去也就没必要再继续听下去了。”</p>

少女意识到两个人如此做派，在这一干人等里面很是显眼，可是王孙贾都站起来了，她也不好再继续跪坐下去。</p>

“没有问题吗？就这样走了。”少女这样说着，却发现站起身后，王孙贾并不是带她离开，而是历堂至堂前的走廊，由走廊往学宫的更深处走去了，她有些紧张不安：“大人，这是做什么？”</p>

“墨目夷，王上希望你能与她交好。”转折数次，经廊入室，少女看房里，案，几，床，座屏之物一应俱全，这必是供人寝居之地，她尚且未有将眼前之景尽数收纳进眼中，便是听到王孙贾说，“你既出来了，她应该马上就会到。”</p>

说时迟，那时快，少女听到一阵衣袖摩擦裙带发出的声音，然后是愈来愈近的脚步声。</p>

少女转头。</p>

“……你叫什么？”</p>

墨目夷还是一贯的平静口吻，但少女知道没那么简单。</p>

“妫姓，田氏，名昌意。”</p>

王孙贾七个字迅速将少女的来历交待清楚……可是，少女看向王孙贾，试图从这个人脸上看出一丝讲错话的尴尬来，她是妫姓，可既来自于宋国，自小在宋地长大，她的氏是为宋，而非田才对。</p>

“妫姓，田氏。”墨目夷反复咀嚼着话语中的含义：“你和现今的齐王有什么关系？”</p>

王孙贾又代为答道：“是王室远房宗室子。”</p>

“我问他又没有问你。”墨目夷的声音冷了几分，“胡公满那一支的吗？哼，我还以为这齐国只剩下陈姓田氏了呢。”</p>

齐王田氏先祖来自于陈国，便是以陈国为姓，墨目夷说陈姓田氏，其意不言而喻，再者说，王孙贾说少女为王室远房宗室子，细细推敲一番，便不难猜出，毕竟妫姓，田氏在陈国时姓未改时，就是此姓。</p>

只是陈国最后一代国君为楚王所杀，陈国亡国也有差不多两百年了。</p>

远房宗室，还真是远房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