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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鲁东的王家村子开始,不,是从天子渡火车站那天开始,余小雨进行了长达两年的‘颠沛流离’。也不能叫颠沛流离,这个词不恰当,应该是贩卖和转手,频繁的被转手和贩卖。皖南到豫州、豫州到荆州、荆州到泽州、泽州到苏州,再到大宁
两年,那是24个月。一个幼小的孩子,被一道道转手,数不清的谩骂与责打。都是因为买他的家庭发现了怪异,封闭无知观念里,本就受不起乡邻的冷嘲讥讽。留下,就要顶着跟他亲生父母同样的压力,还有那东拼西凑的两三百块钱。
最后,那些家庭为了不让钱打水漂,弄个人财两空,就只能转手下家,牲口样的把他转来卖去,直到被转手到一个以走街串户为生的马戏班里
于小雨,这两年一声没吭。他都快忘记了自己的是谁,从哪里来。一路上记的味道可能还记得一些,但是他心里被扎进的刺是越来越多,多到足以让人心灵扭曲,足以令人心灵发生翻覆的变化。那是一粒种子,一粒邪恶的种子,如果那颗种子想发芽,谁都看不透结果是什么。
马戏班主很开心,买了一个孩子,才花50块钱。他的班子里随便一个孩子都能每天为他进账几毛钱,他就是靠着这种营生谋生的人。接到于小雨后,他开心地计算着行市,再多收一些,他会发财的。越想越开心,高兴,回去后他为自己发黑的锡酒壶里倒满了劣质酒,边喝边冲着于小雨笑,笑的让人想吐,一阵阵的犯恶心。
“以后,老子是你爹!老子让你做什么,你就乖乖的去做!”马戏班主红着脸,晃着身体说。
“以后,老子让你做什么,要是不做?看到哪里没有”于小雨看他指着一处墙角,那里躺着一个瘦小的孩子,一动不动。
“他就是被我打死的,你去摸摸,看看什么感觉”
“”
“我让你去呢,你就乖乖的去,我这手里的鞭子很硬的!”
“”
“去不去?快点!”
于小雨被推搡走到近处,他不敢摸。那是一种直觉,害怕。最终,他还是被强行按在地上,趴在了瘦小尸体上。于小雨感受到了冰冷,彻骨冰冷,他的牙齿在打颤,眼神飘忽。马戏班主大笑,走回了桌边,继续吃饭。
其余的孩子也都瘦骨嶙峋,衣衫不整站在墙角一排。于小雨慌忙起身,呆呆的发抖。马戏班主指着桌上的包子说
“来,吃包子!”
“”
“过来!”马戏班主突然红着眼睛大吼。
“…”
“对,使劲吃,老子看你能吃多少!”马戏班主破天荒的又倒了杯酒,笑呵呵的看着。
“别吃!”站在墙角的一个小孩提醒。
“闭嘴!让你讲话了!皮痒了?”马戏班主斜瞅一眼多嘴的孩子“你过来!”
“让你多嘴!”马戏班主踹到那孩子,用脚踩着他的嘴巴“作死!”
“俺不吃了,你别打他!”于小雨放下包子颤抖着说道。
“吃你的饭,别管!”马戏班主动作不停,脚下的孩子不住的嚎叫。
“求你了,别打别打”于小雨抱住了马戏班主的腿,哭着乞求。
“多嘴就是这样的…你以后多嘴吗?”
“求你别打了”于小雨哭着,他想拉起被打的孩子。
“好了,你求情,老子心情也好,就算了…你们把他扔远一点”马戏班主指着墙角的尸体说
“我说扔远一点,听到了吗?”
“听到了”于小雨拉起地上被打的满脸是血的孩子,他们相互搀扶着,走向墙角。
他们费力的把尸体拖拽到了野外。其实他们住的是临时搭建的破棚子,在一处衰败的土墙角上“改建”成的,也算是野外,只能说扔的稍微远了点。
于小雨和那个孩子蹲在地上,他们捂着耳朵。远处几条脱了毛的野狗,相互撕咬着,啃食着尸体骨骼的声响,让他们心悸。那声音,于小雨从梦里都能惊醒
于小雨很害怕,这是发自心底深处的悸动。这种不规律的心脏跳动,是埋藏在潜意识里的“定时z弹”,它会通过外境诱导刺激发出不受控制的行为,这是不健康的情绪宣泄。
他终于知道,还有比转卖路上还狠的人了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这是人吗?良心,在这里就是被揉搓的鞋垫,良知在这里,就是啃饱了尸体的脱毛野狗,肆意洒落的狗尿。或许,比那些还不堪
人的坏,人心底的恶一旦被激起,真的是冷血无情、血腥残忍到禽兽不如。社会的发展,并没有让人性进步,其实人性是在沦落
于小雨第一天进马戏班,第一顿饭是包子,可能是饱的。他在惊吓中度过了第一个夜晚,他梦到了野狗,其余的都不记得了。
这该死的命运,它有时开玩笑,都不去考虑对方的承受能力。它是有意的,也是无情的,它的戏弄是把生命当成玩笑的。它安排这天底下所有无情无耻的人,一个一个考验着他,一遍又一遍
马戏班从来都不是轻松过活的地方,他们以出卖自身尊严和贱力,屈义逢迎为生。他们所接触的都是些肮脏不堪的有‘色’人种。这样的过活方式,不仅更累而且吃不饱,因为看杂耍的人多,愿意给钱的人少,没有足够的收入,无法去开支这一大群吃饭的嘴巴。
由于帝国边境被侵,南部备战,他们的收入几乎断掉。马戏班主心情不好,他心情不好就要出气。这群面色青绿营养不良的孩童,是他唯一撒气的对象。他能以各种无耻的理由棍棒加身,常常打的孩子们遍体鳞伤哀嚎不止,常常浑身是血的滚地求饶。他喝醉了时候打,受外人气的时候打,阴天下雨打,没钱买东西吃,没酒喝更打
挨打最多的就是于小雨,因为他什么都不会,没赚钱的技能。其余的孩子还能翻跟斗,踩矮跷,水缸憋气。他不会,班主就让他脱裤子去吸引那些猎奇的人,于小雨那时被打的麻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不知道,这样是羞耻,跟刚开始时见到的人们一样,睁大了双眼,疑惑,不解。可慢慢的没有人再去看了,他也慢慢知道了这是耻辱
收入彻底断了,他们挨打的次数就更多了。可于小雨从不吭声,哪怕疼的晕过去,也绝不求饶。他的这种抗争,让马戏班主心里觉得很挫败,就更加无情和愤怒,责打他也越来越频繁。这群幼小的孩子就像马戏班主圈养的家畜,饱受摧残又无力抗争
这一年多的马戏班生活,不,不能叫生活,应该是生存,苟延残喘在那个禽兽的变态折磨下,生存在地狱里,挣扎在魔鬼的身边
残酷的待遇让于小雨幼小的心灵逐渐麻木、冰冷直至彻底的关闭
这一年多,他眼睁睁看着被马戏班主失手打死的几个孩子,就像刚开始那天一样,随意丢弃在荒野,任由野狗啃食
这一年小雨7岁。马戏班子在这里断了收入,要迁徙。南国在打仗,班主说是前往一个大城市,说那里的人多,钱多,吃的东西更多,还说只要卖力表演就再也不会饿着了。孩子们听了很高兴,长期受虐的他们已经没有了思考的能力,只剩下本能。他们仍然很单纯去相信马戏班主的鬼话,因为他们听懂了能吃饱三个字。孩子们哪会想别的,他们也想不出
夏季,他们需要渡江。孩子们从没见过这么宽大的‘河’,他们叽叽喳喳很兴奋。蜷缩在角落的于小雨很痛苦,因为晕船。他奋力的克制自己没有一点残羹冷炙的肠胃提出的抗议,脑袋里感觉天旋地转,都快疼的裂开。刚开始难受的时候,他把自己绑在了马戏班用来装物件的大木箱子上,好让自己单薄的身体,不被拥挤的人群挤下水。
破旧渔船改装的平板渡船,在江中随着浪涌上下起伏,缓慢费力地驶向对岸。
在江中心,一阵阵横风卷着大浪拍向破旧的渡船,船体左右摇摆,年久失修的船板开始松散,连续几波大浪,破旧的船木舢板终于支撑不住,在浪涛中歪斜,被拍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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