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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
看着扑通一声跪在路上的湛老二,湛非鱼却是越过他往路另一边走了去。
静谧的夜晚,清脆的声音响起,“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能活着是因为过去所有的算计都失败了,但你如果再作死的话,或许这条命不知什么时候就丢了。”
湛非鱼话音落下,一旁何暖突然出手,跪地上的湛老二只听到咔嚓一声,却见路边碗口粗的槐树被何暖一脚踹断了,咔嚓几声响之后,树干拦腰折断后倒了下来。
湛老二所有的算计在瞬间都消失了,看着月色之下走远的身影,湛老二扭头看着倒在一旁的槐树,扭断一个人的脖子比踹断一棵树容易多了。
黑暗里,站起身来的湛老二很容易看到村里亮着灯火的屋子,一想到如今的金林村,不是卖菜就是在作坊里做工赚银子。
再想到从前一直被他看不起的大哥更是备受村里人吹捧巴结,而且有使不完的银子,湛老二嫉恨的扭曲了脸庞。
他怎么甘心,甘心如同灰老鼠一般躲在角落里生活,本来这一切都改属于他,他才是老湛家最聪明的儿子啊。
在灶里又添了根木柴,烧了一大锅热水的李氏回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眼中喜意可以感知的湛老大,温声开口道;“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不要让小鱼担心。”
“你放心,我知道。”湛老大黝黑粗糙的脸上露出笑来。
怔怔的看了烛火下的李氏半晌,湛老大又用力的点头,“老族长和村正和我说过了,以后遇到事让我听你的。”
相对于李氏的聪明,湛老大的确要憨实一些。
李氏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这就足够了,如今老宅的人不会用孝字压人,而村里人忌惮小鱼更不会乱来,这样就好了。
李氏估摸着湛非鱼要回来了,即便心里高兴,可一想到和湛老大和好,李氏难得有几分尴尬和羞涩,顺了一下散落的头发,“今儿晚了,你先回去。”
一听要走了,不舍顿时涌上心头,这里有他的妻子和女儿,可看到李氏那温婉的笑容,湛老大下意识的走上前握住了李氏的手。
夫妇俩都是一怔,随即都感觉脸热了起来。
“我……我先回了……明天早上我再来。”结巴的丢下一句话,湛老大这才不舍的离开了。
即便要往暂住的木屋走去,可黑暗里,湛老大脸上也带着笑,心里更是火热的温暖和满足,直到看到夜色下站在木屋门前的身影。
湛老大脚步一顿,喝问道“谁在那里?”
“大哥。”期期艾艾的声音响起,湛老二转过身,嫉妒的看向穿着一身深蓝色短打的湛老大。
即便都是农家人都会穿的样式,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湛老大这衣裳是新的不说,针脚细密,而且是好料子做的,月光下,都能看到布料的光泽。
想到以前在老宅,湛老大永远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伺候庄稼,到了夏日人都晒的脱皮了,可如今,湛老大在村里同辈人都要尊称一声大山哥,各家各户有什么大事都让大哥过去坐镇拿个主意。
而这一切都是湛老二最想要的钱财和被人尊重。
他算计了一切最后一场空,而大哥这个憨子却得到了,湛老二低下头,隐匿了眼底的扭曲和仇恨,他怕再看下去,即便这个老好人蠢大哥都能发觉。
愣了半晌,湛老大这才闷闷的问道“大晚上的你怎么在这里?”
湛老大是老湛家的长子,对下面的两个弟弟,湛老大打小就爱护,小时候在山上弄了个果子都舍不得吃要带回来给湛老二和湛老三。
成亲生子后,湛老大也是任劳任怨的干活,即便累,可他也高兴,一家人就该这般,直到一桩桩的事发生了,湛老大都有些无所适从。
尤其是丫鬟桃子有孕之后,而这竟然是老二的孩子却嫁祸给自己。
想到当初李氏那失望又痛苦的样子,湛老大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湛老二,所以他只能躲着避着,没想到今晚上会在这里碰面。
“大哥。”嘶哑哽咽的哀求声响起,同样的忏悔,同样的下跪,只不过湛老二此次选择的是湛老大。
“你?”湛老大后退了两步,皱着眉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湛老二。
即便被伤的再深,可一想到这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湛老大的心就软了下来。
沉默在兄弟俩之间蔓延着,许久之后,湛老大粗糙的掌心狠狠抹了一把脸,粗噶着声音道;“老二你回去把,以后你好好的,若是大郎三郎不管你,你老了病了,这银子我给你。”
终究没办法对湛老二不管不顾,但湛老大想起老族长的话,在一个村里住着,也没人会欺辱老二,有两亩田种庄稼,到时候再弄个菜园子,在院子里几只鸡鸭,这日子就能过下去,如今的金林村可不会饿死人。
老二当初挨了好几刀,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估计老了还要遭罪,要看大夫吃药,到那个时候,湛老大也会拿银子出来。
湛老大这两年已经存了三十两银子了,小鱼不差银子,凤玉也是个心善的,而且还有村里族里,总不会看着老二病死,这就够了。
跪在地上的湛老二直到听到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即便不愿意,可他知道一贯老实巴交的大哥竟然没原谅自己,即便他都下跪了!
黑暗里,看着湛老二最后爬起来,然后踉踉跄跄的离开了,湛非鱼小脸上这才露出满意的笑来。
她爹不聪明,这也无妨,只要听聪明人的话就行了,不随便心软就不会被人利用。
“小姐这一下可以放心了。”何暖也高兴,老爷如果一味的心软,日后说不定会拖累小姐。
“回去了。”湛非鱼转身往家的方向走了去,步伐却轻快了许多,“不过还是得和老族长、村正说一下,我这个名义上的二叔只怕是贼心不死,不过这样也好,让我爹一直有个警醒。”
即便湛非鱼再不喜欢应酬,却也是在金林村住了好几日,接待了四面八方前来道喜的客人,不过湛非鱼只留下了帖子,贵重的礼物一律退回。
之后她又去林夫子那里拜访,和林夫子说了一下明三办的技艺书院,师兄身体不好,也无心科举,日后却可以去书院教书,夫子也不用担心师兄以后的出路。
直到金林村办了流水席,湛老大和李氏在老族长的主持之下又搬到了一起住,湛非鱼这才上了马车离开金林村。
“阿暖,这几天我笑的比过去九年都要多。”马车里,总算不要维持小秀才的体统了,湛非鱼软骨头一般靠在车厢里。
白嫩的包子脸皱成一团,湛非鱼掰着手指头数着,“等明日再去县学一趟,去看看教谕他们,还得去陈县令那里走一趟,这次多亏了白先生帮忙待客,还有上泗县的读书人,就让陈县令帮忙办个宴,到时候再见一下,阿暖,应酬客套好累啊,我以后都不想去老师那儿了。”
何暖笑着看着孩子气十足的湛非鱼,“等以后到了京城,也就一开始会辛苦一点,那些文会、花会、宴会小姐拒了帖子就行。”
顾学士唯一的弟子,小姐有这个资本,除非是几个皇亲国戚的帖子,小姐不去参加也没人敢有二话。
赶马车的何生也笑了起来,在人前,小姐和那些世家千金没什么不同,端庄得体,可人后,小姐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难怪七爷这般宠着小姐。
等湛非鱼彻底忙完一切,已经到了露似真珠月似弓的九月。
两封信一前一后送到了湛非鱼手中,早上收到的信是顾学士从京城送过来的。
“我以为老师会鞭笞我要用功读书,压一压我这个小三元的风头,没想到老师竟然让我去游学。”湛非鱼骨子里不是真的小孩子,自然不会骄傲自满,她都打算闭门苦读了,老师这信真有点麻烦了。
何暖趁着天气好把湛非鱼的藏书拿到院子里晒着,看了一眼坐在廊庑下看书的自家小姐,“乡试在三年后,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顾学士肯定是让小姐出去多走走。”
主要是湛非鱼读书太用功,每日都不折不扣按照时间表来,落下一点功课,小姐不睡觉都要补回来,何暖有时候想想都感觉可怕,这般日日的苦读下去,也难怪读书人清贵,实在是非常人所为。
“出门太折腾,更别说游学了。”湛非鱼苦着脸,往椅子后一倒,手中的书顺势盖在了脸上。
外人都说她读书用功,湛非鱼实在是没有退路只能读书科举,但凡有办法,她只会当一条咸鱼苟一辈子。
所以比起风餐露宿的游学,湛非鱼宁可闭门读书啊,至少吃喝都有阿暖在,自己只要负责读书就好。
何暖怔了一下,有些不解的,毕竟一般读书人更喜欢游学,去外面走走看看,各地的风土人情总比这小小的院子有吸引力,小姐又不是书呆子。
湛非鱼慢悠悠的开口“老师用心险恶,游学一趟短则两三个月,长则半年,一路上车马劳顿不说,关键是该读的书还要读,该写的文章还要写,只有三公子那样的人才喜欢游学啊,真正读书人就该好好读书,游学绝对是不务正业!”
听着湛非鱼铿锵有力又充满怨气的话,何暖转念一想还挺有道理的,游学不代表不用读书,只是暂时放缓了读书的进度,日后还得补回来,这样算来的确更辛苦。
何生把第二封信送来时,湛非鱼正在书房冥思苦想着该如何给顾学士回信,打消让自己游学的念头。
九月虽然秋高气爽,可湛非鱼对游学真没兴趣,彼之蜜糖,吾之砒霜,吃喝车马也就不说了,关键是想到在外面如厕,那一言难尽、生不如死的感觉……
不行一定要让老师打消这念头,湛非鱼端正的坐直了身体,直到何生踏着暮色拿着信进来了。
“丰州的信?”湛非鱼诧异了一下,接过信还没打开,就闻到了一股怪异而难闻的气味。
“信已经检查过了,无毒,应该是干涸的血腥味。”何生沉声回了一句。
他们也是防止有人在信中下毒,所以即便是顾学士送来的信,也会经过检查,但并不会看信中内容。
湛非鱼抽出信纸,果真有干涸的血迹,而信却是刘百户派人送过来的,只不过是他的绝笔信,谁能想到短短数月,那个在丰州横行霸道、违法作歹的刘百户竟然就这么死了。
而他最后一封信不是给皇商刘家,也不是给他身边那些伺候的女子,却给湛非鱼这个几面之缘的仇人。
自古言秋悲寂寥,湛非鱼发现自己对刘百户的死也有些感伤,不是他不该死,湛非鱼忽然感觉人世无常,善人也好,恶人也罢,终究是难逃一死。
把信递给了一旁的何生,湛非鱼已经平复了情绪,看了一眼书桌上顾学士的信,“查一下刘和锋是怎么死的,明日收拾一下,后天我去游学。”
何生快速的看完了信,也惊诧了一下,随即就退出了书房,不打扰湛非鱼读书。
丰州虽然远,不过禁龙卫有特殊的传信手段,等到第三日湛非鱼启程时,何生已经收到了详细的消息。
湛非鱼出行还是轻装简阵,两辆马车,一辆自己坐,一辆马车放着行李。
出门前一日,湛非鱼没回去,让何生去了一趟金林村告辞,而湛非鱼则送了几封信出去交待了一下自己游学的路线,至少明三不用来上泗县找自己了,省的扑了空。
等赶了半日的路在林子里休息时,何生快速的把刘百户被杀的情况说了一下。
“冤有头债有主,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湛非鱼明白的点点头,刘和锋估计自己都没想到他会死在一个普通的镖师手中。
刘和锋作恶多端,和当初宏儿的遭遇一般,这一次被他毒打的却是武大叔的老来子,小孩子在路边玩,藤球砸了刘和锋的坐骑上,之后七岁的孩子却被刘和锋狠狠抽了一顿鞭子。
七岁的孩子体弱,再加上惊吓过度,夜里就起热了,大夫也来了,不管是针灸还是喝药,高热一直没下去,三日之后武家老来子就这么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何生架起了火堆,帮着何暖把铜壶放上去烧热水,“武家当年是一子一女,大儿子也是七岁那年元宵节看花灯的时候被拍花子给拐走了,就剩下一个女儿,武家夫妇差一点哭瞎了双眼。”
普通人家都是这般,没了儿子就等于断绝了香火,而且也会被人瞧不起,大儿子被拐走,武家夫妇要不是还有个小女儿,估计真的会卖了所有家当去找儿子。
谁知道小女儿出嫁那一年,武婶子竟然有了孩子,还一举得男,武家夫妇俩总算从多年的痛苦里走了出来,对小儿子也娇惯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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