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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的视线尽头,是一个热气腾腾的摊子。一个高大的青年正在摊煎饼,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宓银嘀咕∶"看起来也不是很傻啊,还会做煎饼。"
桑洱笑了笑∶"他只是有点笨,但心地很善良,也分得清谁对他好。"
说着,她退了一步,瞥了眼宓银苍白的脸∶"现在人太多了,你也得回客栈休息一下。
这趟来天蚕都,对桑洱来说是一切顺利。宓银就有点儿倒霉了,路上遇到了来找晦气的,估计是以前结过梁子。虽然打退了对方,宓银也受了点儿轻伤,这三天,总是会轻轻捂着肚子。
在客栈休息到了傍晚,街上人少了,桑洱才带着宓银,静悄悄出门,去找了宁昂-
看到桑洱出现,宁昂睁大眼眸,惊喜至极∶"桑桑,你又来看我啦!"
看到了跟在后方的宓银,他好奇道∶"你这次还带了朋友来?"
桑洱蹲下,微微一笑∶"宁昂,我马上要出一趟远门了。"
宁昂十分敏锐,感觉到她接着要说正事,就静了下来,认真地听着。
"这次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车马不便,以后真的不能常来了。她叫宓银,是我的好朋友,以后也会来看你,捎点我的消息过来。"桑洱笑眯眯道∶"来,你们认识一下。''''
桑洱此趟过来,其实是为了告别,也顺道介绍宓银和宁昂认识。
这次叙旧,就叙到了天彻底黑下来时。
孤灯路远,夜风清冷。桑洱带宓银出了门。
出门之后,宓银跟在桑洱背后,走了一段,低声说∶"桑桑姐姐,你放心吧,我肯定会按你的嘱托,定时给他送信过来的。"
桑洱回过头,清澈的双目中,带了一些必银看不懂的柔和与温情∶"谢谢你,宓银。"
宓银扁了扁嘴。这七天,桑桑姐姐终于对她吐露了一点实情。
她说她的家在一个很远的世界,比九具魔境和人界的距离还远——因为她的家和这个世界,本该是永远都没有交集的,也不会打开什么通道。这次前来蜀地,也是为了回家。
宓银很不舍得,情绪低落,夜晚还偷偷在被子里哭红了眼。可她始终没有说任何话,试图阻挠桑洱,或者撒娇使小性子让桑洱留下。
因为,宓银觉得,桑桑姐姐的家人,一定在那个世界等她很久了。
桑桑姐姐一定很想家人,很想回家吧。
"回去吧……哎。"桑洱一摸袖子,奇道∶"宓银,宁昂刚才让我们带回家的煎饼,我们是不是忘了拿。"
宓银一拍脑袋∶"真的,还放在他的桌子上,我现在回去拿……哎哟。"
宓银是个急性子,一说就要跑回去,不知怎么的扯到了伤口。桑洱没好气地拉住了她,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去拿吧。"
沿着围墙,走到宁昂的家门附近,忽然看见院门开着,里面有柔和的光洒出来。一道人影站在门
桑洱微惊,连忙往墙后一躲,就听见了宁昂有点为难的声音∶"莫姑娘,你怎么又来给我送糖水了?"
桑洱探出眼,看见了一个生了一张娇俏的圆脸的姑娘,抱着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站在了小石院前,脸红扑扑的,吞吞吐吐道∶"我、我娘做多了。我觉得倒掉太可惜,就拿来给你吃的,你不喜欢吗?"
"也不是不喜欢,可是
"你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我和我娘送我爹来天蚕都时,如果不是你出手相救,背着他去找郎中,他可能早就救不回来了。我做满汉全席给你都是轻的!对了,我的几个兄弟还说,过两天想约你去踢蹴鞠。你长得高,力气大,蹴鞠一定也玩得不差。"小姑娘看他不开窍,红着脸,鼓起勇气道∶"你要是觉得不公平的话……那你下次教我做煎饼好了,我们就扯平啦!"
"煎饼?"宁昂懵了懵,婉拒道∶"这个不可以随便教的。"
"为什么?"
宁昂认真地说∶"我娘说,独家秘方不能外传,除非是我孩儿的娘。你要当吗?"
圆脸姑娘一愣,那点红意瞬间从耳根爬到了全脸。
宁昂看她这样,也有点手足无措∶"莫姑娘,你的脸怎么那么红,生病了吗?"
小姑娘嘤了一声,把糖水塞给了他∶"你真的笨死了!这么快就想孩子的事!''''
说完,她就捂着脸跑了,留下了一头雾水的宁昂。
殊不知,这一幕,早已被桑洱津津有味地欣赏了个彻底。
桑洱摸了摸下巴,露出了一点儿欣慰又好笑的表情。
这下更不用担心宁昂了。她一直觉得,宁昂与这个世界的联系,贫乏得可怜,没有亲人,没有什么朋友,未免太孤独。刚才那个小姑娘和她的家人,看着也是活泼又会感恩的性格。
若宁昂能被带动,更深地融入这片热闹的烟火世界,多结交几个朋友……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也是好事。
就在这时,附近的几条街上,传来了零星的惊呼声∶"快!你们快看天上!"
"那是什么?!"
桑洱抬头,脸色一变。
今晚的天空,本来十分晴朗,薄云缭绕,半遮星子。
现在却出现了一道巨大裂口,贯穿南北,边缘正不断扩大。里面熔浆翻涌,雷鸣雨落,龙啸兽嗥,仿佛末日时震天撼地的裂口。
九冥魔境的通道出现了!
九冥魔境的裂口突然出现,惊醒了蜀地周边无数的宗派与修土。这一夜,无数的人从榻上惊起&bsp&bsp御剑赶赴天蚕都。
那裂口仿佛压顶黑云,近在咫尺。但当你真的奔着它去时,才会感受到它的遥远不可及。如何努力,都拉近不了和它的距离。
宓银带着桑洱,用最快速度,往城郊赶去。
每一次,九冥魔境的裂口都会持续六个时辰,十二个小时,乍听不短,其实,不过子夜到中午。宓银伤势未愈,又带着人,旭日升起时,才抵达了郊外。
这儿是一片树林。出了树林的空地,便正对着裂口下方,已经聚集了很多修士,都在狂热目惊叹地仰视上空的天象,讨论声不绝。
带桑洱来到了这里,宓银的体力开始有点撑不住了,刚从剑上落下,忽然捂着腹部,"唔"了一声。
桑洱本在大步朝前跑,感觉到动静,连忙搀住了宓银,将她带到了树下∶"伤口疼?"
"不疼!" 桑洱摸了摸她的头,缓缓做了一个决定∶"宓银,你伤势未愈,我不能让你送我上九魔境,就,到这里为止吧。"
宓银急道∶&bsp&bsp"可是我不送你的话,你要怎么上去?"
"我会想自己办法,你别担心,真的到时间了还没法进去,再说吧。"桑洱抽出了自己的手,轻轻抱了抱宓银,就站了起来。告别的话、嘱咐的话,在路上已经说了很多。这时,反而没什么需要再交代了。
桑洱转头跑开,听见宓银的喊声在背后传来∶&bsp&bsp"桑桑姐姐,你要顺利回家!我不会忘记你的
走得越来越远,狂风噪声又有所遮掩,渐渐也就听不清了。
前方空地上,乌决泱的人群里,穿着便服的大多是各处赶来的散修。而穿着统—服装的,则以昭阳宗的修士居多,毕竟是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宗派。
桑洱穿行于其中,左顾右盼,希望找到认识她又不会被她的复活吓到的熟面孔。
忽然,她看到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站着一个挑眉杏目的青年,正一手扶着腰间长剑,一手叉腰,衣摆被吹得狂舞。他正盯着天空的裂口,神色略微不善。
旁边两个—看就是新进宗的小弟子,正围在他身边,好奇地问着什么。
那居然是…郸弘深。
桑洱先是一喜,张了张嘴。这具身体的原主和郸弘深的过往,突然浮上心头,她顿时消了声。
都好几年了,郸弘深好不容易接受了她挂掉的事实,在人家心如止水时,若她突然活着出现,又突然死掉—-如果她顺利回家了的话,在这个世界的人眼中,不就和死了一样吗?
原主和郸深,也算得上是彼此的初恋。总觉得,这样在人家的神经上反复横跳、反复刺激,大起大落,不太厚道。
就算要找个熟人,也得找个和原主没有太深感情纠葛的。
就在这时,郸弘深好像察觉到了有人在看自己,视线扫了过来。
在他看到自己的脸的前一秒,桑洱已别开了头,没让他看见自己。
还是算了。
这么一下犹豫的功夫,后方不知是什么人走过,撞了她一下。桑洱的重心一下子没稳住,往前面踉跄了两步,头撞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位兄台……"桑洱揉了揉发酸的鼻子,一抬眸,就愣住了∶"蒲师兄"
蒲正初∶""
蒲正初一副漕了雷劈的表情。
但是,作为昭阳宗的大师兄,到底自制力过人。这几年,又被谢持风磋磨得神经都变粗了,接受能力也强多了,看见桑洱死而复生,他竟没有失控发出叫声。
下一瞬,蒲正初的手忽然一紧,桑洱激动道∶"蒲师兄,来不及解释了,拜托你帮我一个忙!"
蒲正初御剑,带着桑洱,冲向了九冥魔境裂口那弥漫翻滚的乌云。
越是接近这道浩瀚天堑,越是骨肉震颤,连足下之剑也出现了轻微的颠簸。因为九冥魔境那个坑爹的不让进入者组队的机制,桑洱捏紧了手中的爆破灵石,已经做好了进去后会落单的准备,咬紧牙关,等着迎头一撞。
震荡中她感觉到蒲正初带着她,冲破了一层厚厚的云雾,周遭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桑洱慢慢睁开了眼,倏地一惊。
九冥魔境,她不是第一次来了,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特且安静的场景——长草微摆的草原、魔物怪植横生的丛林、血月黄昏都消失了。空气冰冷,黑漆漆的,地面寸草不生。她孤身站在了这片安静的空间里。
桑洱环顾四周,由于太暗,她说不清这是什么地方,四面八方,隐隐出现了星星。但那些星星不是漫空散落的,它们排布得极其规律,彼此连线,可以构成一个个规整的四方形……
这让桑洱产生了一种奇怪的联想—比起星星,它们更像是一盏盏镶在墙上的,摸不着的照明灯。
极目眺望远处,高空上,忽地出现了一束雪白的光,将黑暗撕开了一扇小门。
桑洱捏紧了拳头,如扑火的虫子,会被光源吸引,不由自主地朝着那里走过去。
不管是福是祸,都只能追着它前行。
黑暗凝注了时间,她不饿也不渴,初时还走得小心翼翼,会伸手试探前方有没有障碍物。渐渐却觉得这是多此一举。因为这里空旷,荒芜,无论走了多久,与那束光源的距离,好像都没有接近半分。
好像已经过了一个世纪,仍然见不到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人,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直觉,冲上了桑洱的心头。
这里,绝对不是她去过的九冥魔境,更不是人界。而像是……异空间的一个夹层!
谢持风,尉迟兰廷,裴渡,伶舟……他们又在什么地方?
她感觉到,那束光,就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可它那么远,那么高,好像不管她怎么奔跑,都靠近不了它。
这时,似平是为了应和她的所思所想,桑洱的身后,骤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桑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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