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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洱被他搂得双脚都悬空了,蹬了几下,只好再一次安抚伶舟,说这只是溅上去的花汁。因为脸颊肉被挤压成了一团,嘴巴也噘起来了,声音有点儿含含糊糊的。
好在,伶舟听懂了,终于放下了她,眼睫微微一抖。
这让桑洱想到了一个词。
惊弓之鸟。
被他拽着回去时,桑洱就在心里猜测说不定,伶舟以前内丹受过伤,所以有阴影了吧。就连看到她的肚子有一滩血,反应都大成这样。
回到山洞后,桑洱脱掉外衣,洗干净了,晾在竹竿上。随后,把自己的剑展示给伶舟看“我刚才出去,就是为了召回我的剑。你认识这上面的花纹吗?”
伶舟看了一眼“昭阳宗。”
“你居然认得?没错,我就是在昭阳宗长大的,今年十六岁了。你呢?你今年多少岁了?”
伶舟说自己独自活了很多年,已经不记得岁数了。
桑洱狐疑地一扬眉。她总觉得伶舟是记得的,只是不想告诉她,免得她觉得他们是忘年交。
也罢,年龄是男魔的秘密。念在刚才他那么担心她的份上,她就不追问下去了。
桑洱转念一想,忽然注意到了“独自”二字,奇异地说“难道你这么大了也没有娶妻,没有家人,一直都是独身?”
伶舟的凤眸里泛着一层绀色,映着跃动的火光“从来没有。”
桑洱摸了摸下巴“也对。我听说妖魔都不想娶妻的。”
“不,我想娶。”伶舟停顿了一下“若她愿意,还想和她生个宝宝。”
原来伶舟是一个渴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大龄单身魔。寿命长,还没人陪着,听起来怪孤独的。桑洱支着下巴,心中徜徉出了一丝丝的同情。
好吧,相逢也是缘,桑洱决定鼓励一下他,就一拍伶舟的肩,说“放心,凭你的条件,只要别眼高于顶,不愁找不到媳妇儿。我保证,你很快就会脱离单身了。我要是看到合适的也会介绍给你的。”
伶舟凝视着她,似笑非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我的预感一向很准,不准的话,你来昭阳宗找我。”
困在九冥魔境的这段时间,桑洱每天都和伶舟待在一起。
九冥魔境的天气很坏,一旦降温,伶舟就会化成原形,将她卷在怀中睡觉。但往往天亮前天气就会变暖,伶舟自然也想化成人形。导致桑洱时不时一醒来,一转头,就会看到人形的伶舟那张冷峻的睡脸。次数一多,她也从一开始的惊诧慌乱,变成了勉强的淡定。
要习惯,要习惯!这是魔物的习性!
在闲聊时,桑洱意外地发现,虽然伶舟和她不是一类修士,但他居然十分了解正道修士的道法。得他指点,桑洱在修为上竟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进步颇快。她立即来了劲儿,缠着伶舟指点她的功法。
话本里的主角掉进山谷都会遇到指点迷津的高人。自己遇到了伶舟,似乎也不枉误闯进来的这一趟了。
不得不说,桑洱觉得,伶舟的性格也挺适合当老大的,放养式教导,护短又强大,肯定不会强迫她背书。
但桑洱终究不是坐得住的性子。天天呆在洞穴里修炼,没有别的娱乐活动,渐渐有点没耐心了。问“什么时候能出去”的频率,也从两天一次,变成了一天一次。
终于,在桑洱的耐心耗尽之前,伶舟告诉她,他们可以离开九冥魔境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带了一个人,降落地点不太准确。他们落地之处,并不是伶舟承诺带她回去的蜀中,而是一座陌生的宫殿。
桑洱跑出宫殿,看见陌生的大山,完全傻眼了“你不是说可以直接送我回蜀中的吗?”
伶舟捏了捏眉心,似乎有淡淡的懊恼,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桑洱抓住了他的衣袖“那你现在再试试!”
伶舟默念了一句口诀,忽然微蹙长眉,面露痛苦,捂住了胸口。
桑洱微惊,搀住了他“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没恢复好?”
“可能是吧。”伶舟的声音也比刚才弱了几分,忽然变本加厉,身子微微一歪,就要跌倒了。
桑洱也被他带得一倒,趴在了他的身上。看见伶舟苍白的脸,“那我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回去吧”这句话,桑洱也说不出口了。
伶舟这么虚弱,一定是因为她老是催促他带她出来,所以他勉强自己催动力量了吧。桑洱有点不安,就说“我先扶你进去吧。”
经伶舟解释,这座山叫行止山,离蜀中很远。这么长的距离,传音符已经不管用了。不过,山下最近的那座镇子便有邮驿。桑洱便寄了一封信回昭阳宗,好歹让谢持风知道她是安全的。
本来,桑洱想点明自己在行止山,但是伶舟说自己一直隐居在此,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
桑洱一想也是,他那种可以随时进入九冥魔境的能力,从前肯定常被觊觎。不想被人打扰了清静,也是人之常情。便只提笔写下了自己的近况,还告诉谢持风,她遇到了一位高人,得了对方的帮助。等高人的身体好一点了,就会回昭阳宗。半点没提自己掉进了九冥魔境的奇遇,也没提自己现在在何处。
伶舟的宫殿很大,房间多,还藏了很多宝典。可他显然是个懒人,藏宝阁和藏书房乱七八糟的,一看就从来没有好好收拾过。珍贵的宝物和稀有的炼材随便堆在墙角,简直是暴殄天物。
伶舟休养的速度很慢。一天下来,桑洱十分之七的时间都和他待在一起。十分之三的时间,就在宫殿里探险,一点也不无聊。
某一日,桑洱来到侧殿,看到了一个个像棺木的束立在墙边的东西,就好奇地问伶舟那是什么。
伶舟道“那是我的下属制造牵丝人偶的房间,她叫宓银。但经常不在行止山。”
桑洱点头,心里默默地补充原来是空巢大龄单身魔。
伶舟所说的宓银,是西域冀水族人。以前,桑洱在书上看过他们的传说,据说这族人桀骜不驯,十分擅长制作牵丝人偶,很早就灭族了,如今,只有少部分族人四散天涯,非常稀少。
不知为何,分明和宓银素未谋面,桑洱却觉得,自己应该会和对方合得来。
这天晚上,由于看不惯伶舟的房间太乱。趁他出去找吃的时候,桑洱好心帮他收拾了一下房间。一不小心,摸到了床头一个没关好的暗格里,塞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桑洱好奇地掏出来,发现那是一小本画册。
手一抖,书页便抖开了。桑洱定睛一看“!!!”
书纸有经常翻动的痕迹。每一页画的,都是同一个人——赫然就是桑洱本人。
不同的衣着,不同的年龄,栩栩如生的表情。
桑洱惊悚地退后了一步。
这这这……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她的画像?
不管这是在她来之前就有的,还是伶舟这几天画的,他将它私藏在枕头下面,都太可疑了!
桑洱“…………”
听见殿外传来脚步声,桑洱有点儿慌乱,立即将它塞回了原位,假装没发现。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夜,回到自己房间睡着后,桑洱做了一个梦。
梦境里的她,坐在一把摇椅上。身边环绕着几个吵吵嚷嚷的小孩,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掀开那张小棉被,里面却不是婴儿肉乎乎的小脸,而是一只和伶舟如出一辙的黑猫。
桑洱“……!”
桑洱一头冷汗地醒了。
天蒙蒙亮,桑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又一次穿上鞋子,卷起包袱逃了。
不管怎么看,伶舟都对她图谋不轨。她绝对不要生一个尖牙利齿还全身是毛的小孩。
果然……还是走为上策啊!
行止山有诸多妖兽出没。好在,后山有一条较为安全的山道,伶舟一早就告诉她了。桑洱沿着它,顺利地摸到了最近的镇子,在酒肆坐下,打算吃顿饭再走。
这时,桌上覆了阴影。有人坐在了她的对面“姑娘,搭个桌吧。”
“这里桌子这么多,你不会自己另找一个位置啊?”桑洱头也不抬道。忽然,意识到这声音有点熟悉,她一惊“你是尉迟……唔!”
她的唇被一只手轻轻捂住了“嘘。”
尉迟兰廷作男装打扮,头戴帷帽,就坐在她跟前,雪肤红唇,笑意微深。
他也太神出鬼没了吧?桑洱抓住他的手腕,往下一按“你怎么会在这里?”
尉迟兰廷微微笑道“路过。”
他一边说,一边瞥了眼外面。桑洱随之看去,果然看见了一辆尉迟家的马车。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我可以顺道带你。”
“你顺路去蜀中吗?”
“不顺路也得顺啊。”尉迟兰廷轻叹一声,将折扇一合“上次答应过你,要送你去法器拍卖会的,已经食言过一次了。”
一提法器拍卖会,桑洱就想起自己土匪一样卷款逃跑、不告而别的事儿,讪讪一笑。
尉迟兰廷莞尔“吃吧。吃完我们出发。”
在尉迟兰廷的护送下,桑洱顺利抵达了蜀地。马车停在天蚕都城门下的阴影中。一只白净的手撩起了马车竹帘,桑洱一跃而下,整了整衣裳,小声对车里的人说“那我走啦,回去见师父了,谢谢你送我。”
尉迟兰廷微微一笑“去吧,我在天蚕都等你。”
桑洱闻言,看了他一眼,鼓了鼓腮“我不一定有空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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