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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见花了吗?
我的朋友。
这会是一场很美的梦。
我的爱人。
穿过时间缝隙中那缕长长的星河,
我将与你们再次相遇。
在一个花开成海洋的梦里。
四月十八,谷雨将至,今日迎喜,大吉大利。
牡丹花开,红白斗色。
桂花米酿,清香四溢。
槐花枣泥糕,软糯香甜。
何小云打着酒嗝走到院中,院内红花红窗红灯笼,明月当空,此刻刚过三更,鸡都还没叫。
淮安城南,灯火通明,锅碗瓢盆声已经响过一整夜,厨子伙计们彻夜未眠,忙进忙出。今日从早到晚,流水宴席,大半个淮安的军士和百姓都会来城南吃酒,参与到这场大喜事中来。
大火过后已有月余,生活要继续,淮安的废墟中开出花来,百姓也渐渐从悲痛中走出,踏入新的生活中。
这场喜事要大,要吃喝尽兴,要宾主尽欢。
人们总是用一场仪式,向过去告别,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那么在散场之前,亲朋好友难得齐聚一堂,当一醉方休!
何小云突然笑了起来,他笑着回头,屋里歪七扭八的醉倒着一片,老丈人祝同生,叶师,巫马坤,齐白鱼,齐白钰,张舟粥张舟粥早早爬进桌底睡了一觉,此刻探头探脑地掀了桌布出来,捡些桌上剩的好酒菜吃。
今日我大婚,谁他吗都干不倒我。
“还有谁!”
仰天长啸!
趴在椅子上的祝同生突然打个喷嚏,晃晃悠悠站起,看见在院中的何小云,摇摇摆摆地走近,看神情,有话要说。
何小云歪头思索,老丈人祝同生往日与他攀谈,都是些政事,自己同祝金蟾如何相识相知,从不过问,到了今日,也许,是有话要交待?
恭敬上前扶过,祝同生又打个喷嚏,语重心长地开口,“小云啊,他们醒了要是问起,就说我去茅房了。”
何小云点点头,“那你要去哪儿?”
“茅房。”祝同生走了几步,在院内的树前站了,褪了裤子就是一泡尿,尿完抖了抖身子,神清气爽,笑笑说话。
“男人,一家之主,有个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只是后院的关系要把控好,不要像我,娶了小的进门,跟大的就没话讲了,蟾儿在家的时候呢,也是天天闹,闹得头疼。”
何小云只得点点头。
“你点什么头?我的意思是你只能娶蟾儿一个,省得折腾。”祝同生站正,红着脸,眯眼瞪他,“蟾儿在江湖上干了不少荒唐事,我相信你心知肚明,所以那个一直不杀的女刺客,有军士说你见过白老板?还有你去南京,这些事我都不问。”
祝同生拍拍何小云的肩,“做家人,要留有余地,有些事心照不宣,知根知底固然好,但留出空间来,感情才能长久。”
何小云笑着点点头,祝同生继续说话,“祝江,你弟弟,探花郎,他从京城寄信回来,他吗的京城乱成了一锅粥,竹林党,锦衣卫,内阁,东宫,撕成一片,圣上都不上朝了。我知道婚事过后,你要带蟾儿回京城,但还是多想想,那边可是真正的修罗场。”
“是啊。”
可不得不去,得对得起身上这身锦衣,对得起圣上,对得起百姓,有些事注定身不由己。
何小云没有说,祝同生也没有再问,再无话。
两人一齐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笑笑,祝同生突然抽起鼻子来,“这是做什么呢?这肉弄这么香?叫上你师弟,咱们去厨房看看。”
何小云点点头。
另一处小院,西厢,何春夏突然身体一震,李思怡睡得浅,迷迷糊糊地骂她,“天天闹,烦不烦!”
下一瞬屋门被一脚踹开,祝金蟾一袭红衣窜进屋来,在屋内狂奔了一圈,顺便跳上床来,踹了何春夏和李思怡一人一脚,跑出屋外。
“老娘今天要出嫁了,哈哈哈哈!”
燕家姐妹还有王娟儿默默跟在后面进屋来,燕栀燕蝶都打着哈欠。王娟儿在祝金蟾那屋睡,黑着眼圈,一脸疲惫,对上刚从床上坐起的两人的白眼。
“是的,她兴奋了一晚上。”
燕蝶乖乖去打水给二人洗漱,燕栀则坐在桌边,一手写写画画,一手把提着的精致小匣子放下打开,都是些胭脂水粉,等着给二人妆脸。
“怎么把大伙都叫起来了。”李思怡噘嘴,十分不满。
“昨晚,白姨,金芝师父,我妈,齐白羽凑一起打雀牌。”王娟儿拖着双脚过来,躺倒在床上,“齐白羽下手又狠又黑,金芝禅师输红了眼,‘来来来,都不许走,是佛也有三分火,血战到天亮!’几人现在还在血战,我妈就让我们几个小的先来准备。”
李思怡点点头,“那,秋敏姐姐呢?”
“本来在一边指点江山,然后被白姨请出牌局,生闷气回去睡觉了。”
哐!
众人又听见一声屋门被踹开发出的炸响。
“现在醒了。”
“怎么不见衫衫过来?”何春夏起身,看了一圈发问。
“你理她做什么,从京城回来,她就天天晚上做噩梦,着了魔一样,动不动就大声尖叫,把大伙都吵醒。”王娟儿努努嘴,“齐白鱼给她开了好些药,嘱咐我们要让她正常作息,吃好喝好,好好养着,管她做什么,由她去。”
如此闹过一圈,天已蒙蒙亮。
五乘大轿,轿夫们候在门口,微微风起。
年轻的姑娘们蹦跳出门,新娘子戴着红盖头,乖巧挪步,缓缓上前,慕容秋敏紧紧贴在她的身后,面带微笑。
迎亲,得由新郎官带着浩浩荡荡,吹拉弹唱的队伍,从夫家出发,去娘家迎接新娘再回到夫家。可祝府在松江府,何家在京城,于是祝同生想了个法子,把淮安城中临时安置灾民的地方当做娘家,淮安城南的临时县衙就是夫家。
祝金蟾先去灾民的住处等候,再被接到城南来。
“他娶的,不是我祝同生的女儿,而是百姓的女儿!”
这是一场大喜事,也是一场幻梦,一场戏,这场戏演给百姓看。
百姓是很好哄骗的,你走近他们,融入他们,牵他们的手。他们就会以为你是自己人,和他们一样的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生活着的人,高高兴兴地听你的话。
五乘大轿在提前腾出来的菜场停下,日头起了,往日的这个时辰,已有周边的农家背着菜篮,推着小车前来占个卖菜的好地方。
今日,淮安城醒得比往日要早,因为有一场大喜事,祝知府的千金将出嫁,淮安府的每一个百姓都要入席,好好吃上这一顿酒宴。
她可是百姓的女儿,所以百姓们都来送她。
大火过后,百姓们都很穷,钱要用来买菜买米,要生活,可去人家家里吃宴,哪有不送礼的道理。
祝知府家大业大,礼物再贵重,祝家也未必看得上,只能献上一份心意,春暖,百花盛开,那便摘一朵花吧,一朵不起眼,盛开在路边,普普通通的花。
一颗颗民心,便是一朵朵花。
往日的菜市场,今日,为百姓的女儿,开出一片花海来。
百姓们早早到了,等着沾沾新娘子的喜气,见轿子们来,口哨声,攀谈声,小孩的叫嚷声,热闹不断。
开戏!
花车戏台,这戏班来得可不容易,大灾之后少喜丧,没人出钱办大戏,戏班四散,看在祝知府的大喜事上才能重聚,得从早到晚唱上一天。
新娘子不能下轿,慕容秋敏拉住闹腾着向往外窜的祝金蟾,只用脚拨开一条帘缝让她往外看。
姑娘们在外面吵吵嚷嚷的商量着点那出,何春夏突然探头进来,“蟾儿姐,有百姓拿着些糕点鸡蛋来,咱们的几个轿子都装不下了,你要不要吃点。”
“快滚。”
慕容秋敏压在祝金蟾身上,祝金蟾使佛门的大擒拿手,慕容秋敏用道派的小擒拿手拆招,硬生生将祝金蟾拦在轿内。
“哎。”
过了一会何春夏又探头进来,“我哥来了。”
祝金蟾二话不说,痛下杀手,慕容秋敏一招不慎,没能制住,祝金蟾立刻窜出轿外,抢马就跑。
何小云怔怔的领着迎亲的长队在街口停下,看着自己的新娘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抛头露面地骑马向自己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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