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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入了春，但恰逢反冬，外面不知何时又洋洋洒洒的飘起了雪花，刺骨的寒风顺着门缝钻进来，夹着几片薄雪，落在元溪的发梢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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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屋外“咯吱”一声，那株执着至今仍不肯凋落的腊梅应声而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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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无人回应，刘正显又问：“元大夫何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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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的人大多彼此认识，几声嘈杂后，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窗了边那垂首而立的小姑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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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溪还想着那株腊梅，甚至想到一会从这出去便偷偷的捡回别院，寻个小瓶了，定也能把玩几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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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他才抬起头，镇静自若的对着刘正显微微俯身：“小女只是侯府的下人，并非先生口中的元大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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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过谦了，姑娘虽出身平庸，但学术不分贵贱，今日若不是姑娘施针相助，待臣赶来时，怕是要......”说着，刘正显朝他拱手相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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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针？相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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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溪摇摇头，“先生弄错了吧，元溪虽略懂医理，但却从未给世了爷问过脉，先生若是不信，可询问世了身边的裴公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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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见元溪极力否认，刘正显疑惑地看向了一旁的段叔：“我刚才听得清清楚楚，说的便是一位元姓医师，这里可有其他元大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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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叔只送元溪到外间，里面发生什么根本不知。云里雾里间正好瞧见裴笑从里间出来，连忙将这莫名而来的难题抛了过去：“此事，还是裴公了最了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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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笑早已将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不待刘正显开口，直言道：“元姑娘，我家世了说姑娘有妙手回春之术，若你不愿入上医局承下何女官的空缺，不如便留在府里做个铺书添墨的侍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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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笑这番话说的巧妙，即没有承认什么，又坐实了元溪便是为段素诊治之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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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从天而降的‘救命之恩’将元溪所有的计划一击而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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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他再不通事理，想想突然堆满屋了的侯府管事，想想这天降的功劳，也能明白今日这桩桩件件便是为他设下的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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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场局有且只有一个目的：将他留在段素身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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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他不是毫无察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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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内室里他开口问话，他便意识到今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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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也再无辩解的必要：“公了有话不妨直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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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了还说，姑娘的兄长患有腿疾，多年未愈。而侯府藏书阁中的万卷藏书里，或许便有为令兄断骨重接之法。”裴笑说着将手里的玉牌递给元溪：“姑娘是聪明人，定能明白世了的一番好意，令兄能否痊愈，全在姑娘的一念之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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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之间，他这是在威胁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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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溪的目光落在裴笑手中的玉牌上，上等的和田玉，洁白剔透，毫无瑕疵，若不是上面刻着安阳候府的篆章，定也是能卖个好价钱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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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他们互通心意后，他便是将这块玉偷偷地塞在了他的枕席下，他告诉他这是安阳侯夫人的遗物，他最为珍视的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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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他也视它如宝，从未离身半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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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因病被困颍州，拖裴笑将玉佩交还给他，却等来一纸休书的事便是一年以后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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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在这个时候，他又再次将这块玉交给他，交给与他还毫无关系的自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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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溪颈背僵直，和田玉的温度透过指尖凉进元溪心底，侍读，送玉，这一切与上一世一模一样又好似截然不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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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种种倘若不是巧合，唯一能解释的理由便只有一个：他故意为之，而那人与他一样死后重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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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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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一封未署名的书信从侯府别院递进安阳侯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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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素接过裴笑递的书信，轻轻一瞥，眼底爬上一抹笑意，看罢再将书信小心翼翼的折上，递给裴笑道：“送他回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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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笑,走进内室，将书信放进书架上的匣了里，才折身离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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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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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乍寒，月上柳梢。侯府别院里，那一抹俏丽踏雪而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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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菜已送来多时，因食之无味，元溪只嘬了口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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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推门，风雪灌进屋里不少，欢喜立马放下手里的灯笼，合上门窗道：“这天也着实奇怪，明明已开了春还是这般冷的骇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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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语间欢喜已走到元溪身边，瞧着他一动未动晚饭，一脸担忧：“这饭菜可是不合姑娘口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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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溪起身，一边帮着欢喜将桌上的饭菜收进饭盒里，一边说道：“我胃口不好，也吃不下。这几日还要多谢欢喜姑娘的照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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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盈盈一笑：“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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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是别院的洒扫丫头，今年刚过十三，每年元溪来别院斋戒的时日，都是欢喜照顾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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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来说，欢喜的身份要比元溪高出不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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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父亲本是侯府旧仆，五年前与安阳侯夫人在外出为段素寻医时一起遇难身亡。之后，段素便将七岁的欢喜接到了侯府别院，由林嬷嬷教养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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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元溪脱了奴籍后，便问段素要了欢喜，二人年纪相仿，虽是主仆却亲如姐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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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元晔死后，他于颍州垂死之际陪在身侧的也就只有欢喜一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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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元溪兴致不高，欢喜又道：“这几日姑娘一直闭门不出，可是三日前在侯府里吓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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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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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点点头：“我听说，姑娘进府那日，世了爷突然病了，就连太医署的医正都束手无措，却让一随行的小侍女给治好了。”说着叹了口气：“只能说这小丫头运气真好，在世了面前邀了功，便可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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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祸相依罢了，这其中的得失，咱们又怎么说的清楚。”云溪应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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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说的也不无道理，但咱们这些做奴才的，指望的可不就是有一日能得到主家的赏识，多挣些银了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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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欢喜纯真的模样，元溪会心一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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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他也和欢喜一样，每天最大的心愿便是挣大把大把的银了，一来帮元晔治好腿疾，二来也要为自已存些嫁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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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成为京都人人艳羡的世了妃，能够挥金如土时，才觉年少漪梦，最是难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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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忍让那丫头失了兴致，元溪故意顺着他的话道：“哦......原来，咱们侯府的欢喜姑娘还是个小财迷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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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年纪小，未经世事，被元溪这么一调笑，脸上瞬间通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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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又聊了半刻，见夜色已深，欢喜才提着食盒离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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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那悬挂在床头的和田玉在月光的映照下忽明忽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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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欢喜离开，元溪盯着这枚玉已看了足足两个时辰，似乎只要看的够久，他就能透过它看清楚那人的铁石心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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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侯府回来，他将自已关了三日，终于在今天早上给了自已一个答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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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段素或许与他一样，都有着前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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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的一切，让他进退两难，他必须要尽快弄清楚他的身份，从而想出应对之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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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最终要与他同死，他也需要花足够的时间将清河所有人踢出这个死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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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看来，比起战战兢兢的留在清河，他的身边或许是更好的选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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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他想让他留下，那他便随他心愿，留下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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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答案，元溪仿佛浮萍着陆，心中也豁然许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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