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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一声野兽一般的大吼让众人吓了一个哆嗦,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废话了。
看着众人终于安静下来了,张小刀也是满意的冷哼了一声,此时的郭脩也已经挣扎的站了起来,看着一群脸上都是戚戚然的百姓,心中也是各种滋味上心头。
别人不知道张小刀是谁,他还能不知道么,而且郭脩还知道,这个家伙是一个说道做到的主,他是一个发起疯来,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的。
“诸位叔伯大爷们!”郭脩挣扎的走到最前面,朝着众人拱手行礼,甚至都有些哀求了,“诸位叔伯大爷,你们莫要担心我了,他们不是什么坏人,有些事情,侄子是一定要面对的!”
说完之后,郭脩直接跪在了众人的面前,然后冲着他们“哐哐哐”的磕了三个响头,并且大声的说着,“算是侄子求求你们了,你们莫要在折腾下去了!”
看着郭脩都已经这么说了,再看看那满脸冷峻的张小刀,还有不发一言的什么“鬼虎”,众人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这里。
最后离开的还是那位孙大爷,看着郭脩那红肿的额头,不由的摇了摇头,“你这个傻孩子,你这是何苦呢!”
“孙大爷,回去吧,回去吧!”
最后所有人都离开了,而郭脩也终于能够站起来了,当他再次走到张汤的身边之时,看到的张汤的脸色已经十分的严肃了,但是这种严肃,却是没有了当初的那种寒冷,让他慢慢的松了一口气。
“张汤公子,我们回去吧,您想要知道什么,小人就给您说什么!”郭脩知道自己的机会只有一次,自己能不能说服这个年轻的公子,就看这一次的了。
几个人再次回到了房间之中,这一次郭脩没有再动不动就跪倒地上去,而是朝着两个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然后对着他们说道,“两位公子无非就是想要知道,郭脩为何要帮助他们?”
“哼!”张汤没有说话,只是冷哼一声,他心中有一个答案,只不过是不想说出来而已。
看着这幅表情,郭脩就知道了张汤心中想的是什么,不过他也不吃惊,毕竟是一个人就会觉得自己是因为畏惧那工部尚书的身份还有接受了他们的贿赂罢了。
谁让自己长了这么一副肚满肠肥的模样,再加上这穿金戴银的,这满屋子的豪华,若是不这么想,反倒是不对了。
“张汤公子,不管您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小人就告诉您两句话,小人这辈子什么缺德事儿都干过,但就是没有因为钱去谋财害命过,他们给过小人钱,还是很大的一笔钱,但是小人没有要。
第二,他们也的确是威胁过小人,一个堂堂的执金吾公子,一个高高在上的工部尚书,两个人疼爱的公子想要将我这么一个小小的村正弄死简直就是易如反掌,但是我隐瞒这件事也不是因为他们的威胁。
小人是真的让仵作仔细的查探过那孩子的尸体,确定了真的没有被任何人侮辱过,至于伤痕,有,还有不少,但是并不重也不是致命伤,所以说他们说的真相小人是知道的。
他们没有说错,就算是公事公办那又如何,小人就算是将他们扭送到廷尉府又能如何,那女人是自尽的,这天狼国的律法还是枉死城的规矩上面是有哪一条说了,自尽是需要偿命的?
他们甚至都不算是将那个女人逼死的,您能够知道这种感觉吧,他们都算不上是逼死一个人,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将他们全部都扭送到廷尉府他们那里,恐怕也订不了他们重罪。
从来没有说因为侮辱导致一个女子冲动游泳过河而死是一种罪过,难不成就因为这个,我等要改变这天狼国的律法么?可是改了又能够有什么作用么?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无解的。
某家既然知道这是无济于事的,所以就只能选择一种最简单的办法,至少某家要先想办法将这一个村的村民养活了吧。
公子您想的是若是除了人命案子,那么纪要寻求公平,寻求真相,但是您不知道的是,若是这件事情闹大了,闹得沸沸扬扬的话,这地方可就没有人来了,若是这里没有人来了,那这些老人和孩子怎么办啊!”
郭脩说这话,他的眼神之中就透露出浓浓的伤感。
郭脩没有说谎,他就是这个河底村的人,只不过和其他村民不一样,他是很小的时候就被人扔到这里来的,也不主动是自己的父母到底是有多看不上他这个人,所以早早的就将他扔了。
还是一个婴儿的郭脩就被人装在篮子里,顺着河底村前面的那条河流飘到了村口,若非是被带着孩子的老人看到了,或许他连一岁都活不过去。
这里的村子在很多年前就是这幅模样了,没有年轻人,一个个的孩子在长大之后都会走出去,寻求一条生路,然后生出孩子之中送回这里让老人抚养,而等到自己年纪大了,再也干不动了,就再次回到这里来,再次为自己的孩子抚养孩子。
这个村子穷,穷到他们连孩子都不敢多生,生怕孩子多了会出现什么问题。
而在这种延续之中,郭脩这个意外之人就出现了,不但出现了,还在这个贫穷的村子长大了。
从很小开始,就是东一口米汤西一口凉粥的喝着百家饭,然后一点点的活下来的,从小到大,每到了吃饭的时候,各家各户就弄出来一口吃的给这个家伙,希望他能够活下去。
而郭脩也没有让众人失望,虽然年纪小,但是胃口好,生生是靠着这百家饭戳到了大,等他长大了有了体力和能力,他也就好过多了。
从小就在河底村生存的泥孩子,从小就游在河里捕鱼抓虾,爬到山上狩猎打兔子,他对于河底村是非常了解的,也知道很多人都没有发现的好地方。
这是个乐观的家伙,其他孩子从小见到的就是这里的贫穷和苦难,看到的就是死气沉沉,看到的就是还需要自己照顾的老人,看到的就是几乎没有什么希望的未来。
但是郭脩不一样,他看到的是一群可爱的老人,看到的是碧水青山,看到的是将自己从小养到大的一村子的好人,就因为他们,郭脩觉得不能就这么让自己和别人一样,离开这里就不回去了。
十三岁的时候,他去了当时的安定城,然后找到了一个往来的商队,求着他们收留了自己,让自己当上一个只需要管着吃饭和睡觉的伙计,他干活十分的麻利,一点都不比成年人差。
他力气小,但是干的时间长,最重要的是他不需要工钱,他需要的就是三餐饱饭还有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棚子。
年轻时候的郭脩过得非常苦,因为没有钱所以他甚至都不出去,每天就是干活干活再干活,从十三岁干到十六岁。
足足三年的时间,他干的活越来越多,他的饭量也越来越大,但是他却是从来没有提过自己要工钱的事情,别人十五岁的孩子就已经可以有工钱了,而他即将十七岁了,仍然是只需要管吃管住就行。
这样的伙计,怎么能够不让老板喜欢。
所以这个叫做郭脩的家伙非常的得到他们掌柜的信任,无论去哪里都不带着郭脩不说,还让他赶着最多的伙计,每天不将他的时间全都用尽绝对不会罢休,即便是这个样子,在他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掌柜的给他结了第一个月的工钱,然后让他走了。
很久很久之后,郭脩问过那个掌柜的,问他为什么当初自己那么听话,那么努力,可是他却是要这么对待自己。
“你脑子没有问题,你也没有痴傻,我也没有对你有什么恩情可言,可是你却是从十三岁到十八岁,四年的时间在我这里干最多的事情,一分钱都不拿,甚至你都没有任何怨言,你说你这种人的图谋到底是有多么大?”
听着掌柜的话,郭脩当初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什么滋味,他不知道该说掌柜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是该说他高瞻远瞩,因为现在的郭脩若是碰到了同样的事情,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十八岁的郭脩失去了工作,但是他有一个好身体,常年跟着商队搬运货物,对于这个行业也是十分的了解,所以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下家。
不过这次郭脩已经吸取了教训,他非但要工钱,而且要的比其他人更加的多,对于这种要价,在郭脩展示了一番之后,便被答应了下来。
郭脩再次成为了掌柜的喜欢的人,拿着三个人的工钱,没日没夜的干这五个人的活计,然后每日依旧是吃着最差的伙食,睡着最差的窝棚将剩下来的钱都托人带到了河底村,让那些养活自己的人活的更好一些。
但是这次郭脩依旧是没有干太长时间,两年之后,二十岁的郭脩,长成了一个壮实乎乎的大小伙子,然后被人栽赃陷害,说他偷了柜里的钱,被掌柜的轰了出去。
这次他不但被轰了出去,还被打了几十鞭子,就是为了他们不报官,被打的片体鳞伤的郭脩最后还是活了下来,因为那个将他抽了几十鞭子的掌柜的将他捡了回去。
看着一脸慈祥的给他上药的老掌柜的,郭脩问他为什么救自己,老掌柜的说,他知道郭脩是被冤枉的。
郭脩更加的震惊了,看着那个给他上药,平平静静的告诉他,他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可是自己却是因为这个冤枉被打了几十鞭子,被活活的抽昏了过去。
“既然您知道我是被冤枉的,您为什么还要这个样子,我我”年纪轻轻的郭脩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只是在那里委屈的哭都哭不出来。
“我知道你是冤枉的又有什么用,你知道你是冤枉的又有什么用,换句话说,你现在知道了你是真的被人冤枉的,陷害的,然后呢?”
“我你为什么不给我洗刷冤屈,你为何不报官,你为何”
“因为我要保住你这个蠢货的命!”掌柜的在郭脩的头上拍了一巴掌,“你以为你能够洗刷冤屈,你凭什么洗刷冤屈?”
“我没有偷!”
“谁知道?”掌柜的冷笑了一声,说的话让郭脩彻骨的寒,“若是你报了官,最多是说我等私自惩罚鞭打你,但是钱是从你的床下面翻出来的就不说了,过半的伙计都看到了你偷钱,都可以指正证你,证据确凿,你告诉我,你如何没有偷!”
“那那你为何说我是被冤枉的。”
“偷了钱的人不会蠢到将钱放到自己的床底下,还是那么显眼的地方,而且你不是一个会偷我钱的人,这只不过是因为有人想要赶你这个蠢货走罢了。”
“为什么?”郭脩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要被赶走了,“我明明做的都很好,我为什么要被赶走!”
“你当然做的很好,你做的就就是太好了,你一个人干了五个人的活,几乎日夜不停,因为你,所有人都像是废物一样,还随时都面临着被辞退的危险。”
“那怎么,某家难不成做错了么?我干的多也错了么?他们不拼命,难不成还是我错了么?”
“哈哈哈”掌柜的看着这个满脸都是委屈的家伙,不由的摇了摇头,“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可是有些事情只是对错的问题么?
因为你的出现,所有人你的工作时间都加强了,还加强了不少,因为你一个人干了好几个人的活,所以其实为了能够挣到更多的钱,我也是在想着要不要辞退几个人,毕竟每一个人的衣食住行加上工钱,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呢。
为了不被辞退,其他人只能向你学习,要和你一样去拼命的干活,你觉得这个样子好么?”
“难不成不好么?”上了药的郭脩也有了不少的力气,看向掌柜的也是满脸的不服气,“你一分钱没有多话,一个个都和拼了命一样的干活难道不好么?”
“我当然好,可是对他们不好,你先别着急!”掌柜的制止了要反驳的郭脩,轻声说道,“就在一天前,和你一起干活的张老三被人抬到医馆去了,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干着干着活突然倒下了,说是身体不舒服!”这不是什么秘密,郭脩当然知道。
“张老三死了,他都快五十岁的人了,在这里干了多少年了,就在今天早上,没有挺过来死了。”掌柜的说话的时候有些唏嘘,应该是觉得一个跟了自己几十年的伙计就这么死了,有些难受,“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
“不知道”郭脩咬了咬牙,有一个答案他不想说。
掌柜的也没有拆穿他,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累死的,他有一个常年卧病在床的婆娘,一个刚刚出阁等着家人的女儿,还有一个乖巧懂事的儿子,一大家子都需要他来照顾,若非是命太苦,他干嘛要这么拼命啊,就是怕丢了工作没有了钱粮来源,一大家子都得饿死!
你觉得你没有错,我也觉得你没有错,那么张老三死了,他又有什么错?他不想让自己的老婆没有钱治病,他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连嫁人的嫁妆都没有,让夫家的人看不起,他还想着攒攒钱给自己的孩子,让他上私塾。
他想要留下来,他只能够拼命的干,否则他就算是有天大的难处,所有人都在拼命而他却正常的工作,你觉得我还会留下他么?难不成他的贫苦和我这个当掌柜的有什么关系么?
一个五十多岁的人,我还留下他,给他二十岁小伙子的钱财,我够仁义了吧,可是就是这样,他还是活活累死了,就是因为他担心自己干不动了离开了,就是因为他害怕自己走了,就再也找不到这种能够让他养家糊口的活计了,你说,你冤枉么?”
郭脩张了张嘴,他也想要说张老三的死和自己没有关系,他也想说自己也不是什么大善人,凭什么要感觉到理所应当,可是他除了委屈之外,他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掌柜的看他没有说话,便继续说道,“今日我去了张老三的家中,本来想着的呢,是给他料理料理后事,毕竟一个病恹恹的老婆子,还有一个快要出嫁的姑娘,哪里能够扛得住这种事情。
结果我们去了之后才发现,张老三的老婆子昨天就死了,自己的老头子没了,她的天也就塌了,其实死了也好省的拖累两个孩子,不过因为这件事,那姑娘的夫家反悔了,毕竟守孝三年这种事,男方也觉得晦气,所以就毁了亲事,要回去了自己的礼,留下一对儿姐弟在互相抱着哭泣。
我们一群人凑了三十多两银子,给了他们姐弟,希望他们能够过好一些,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你还在装车卸货,干的热火朝天的不说,中午一个人还吃了好几个人的饭,看着这么拼命地你,所以下午我的钱就被人给偷了,你说这个时候,打你几十鞭子好,还是让你继续呆在这里纠缠不休的好?”
掌柜的看着愈发沉默的郭脩,轻笑着摸着他的头发,“这个人世间,从来都不是只有对差错和黑白,若是这个世间真的这么简单了,那我们的日子也就真的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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