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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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的那只杯底布了一些指印和划痕。

伊莉亚极其爱干净，时常清洗酒杯，但是也正由于这种频繁的清洗对酒杯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磨损。

她在两只玻璃杯里都倒了半杯蓝色葡萄酒，举了一杯到站在摘星台上的肖恩面前。

笑道：“过去你总是拒绝，不过今天你一定要赏脸喝了我这一杯酒。”

肖恩望着远处连天的炮火声，平静地转过脸，缄默地注视着眼前眉开眼笑的人，果真接过了酒杯，破天荒的呷了一口。

“好喝么？”伊莉亚露出标准的招牌式微笑。

肖恩轻轻叹了口气，抿唇道：“好苦。”

伊莉亚笑道：“苦才是正常的酒的味道。甜的是假的。”

从前，肖恩一直不爱喝酒。因为酒很苦，又苦又辣，从小到大他都不明白为什么成年人都酷爱喝这玩意。

直到最近他才渐渐明白了原因。

成年人的世界里有几个不是泡在苦酒里生活的？

他们只是提前习惯一下罢了。

小孩都爱吃甜的，因为他们的世界里充满童话，而大人则相反。

肖恩苦笑了一下，正准备干掉整杯酒，却没想到被伊莉亚阻止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望着远处的夕阳笑道：“这么值得纪念的日子，我们来喝交杯酒。”

肖恩愣了一下，望着远处连天的炮火，他忽然觉得这一切多么地不真实。

战争像假的，末日像假的，死亡也像假的，一切都离他们很遥远。

但是当走出城堡时，又发现战争、末日、死亡如影随形。

死亡不过是个数字，战争不过是政治家的博弈，输赢不过是高层们酒后的吁叹。

“好。”肖恩从来没觉得一杯薄酒这么有意义过。

让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在这场炮火中度过吧，用鲜血铭记烙印，用铁血铸造戒指。

那颗维纳斯之泪在他的手上，印着夕阳的余晖，泛出魔幻而奇异的光泽。

他发誓，他永远忘不了今天。

他们交换着自己的手臂，在城堡的摘星台上，在落日的余晖中，在连天的火光下，喝完了这场迟来了七年的交杯酒。

如果人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那么就请共享这片刻间难得的繁华。

是生是死，是输是赢，定数不可先知。

夜里，前线传来捷报，目前攻下了敌方三个重要的堡垒要塞，这场城市攻防战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肖恩在百姓中发现了曾经在集中营的队友，还有自己的好友p31和刀疤杰克他们。

只不过有的已经身负重伤，不复往日的神采。

但谁都没有轻言放弃，因为他们都明白，退即是死。

他们唱着高歌，占领了大街小巷的教堂，捣毁了祭祀的铜器，释放了被囚禁的动物们。

一声高过一声的歌声响彻市政厅的办公室下。

“我们热爱这片土地

我们翱翔于天际

我们不会向敌人屈服

我们交相辉映

如两团不灭的火焰

在黑暗的大地上滚滚升起

我们相依相偎

让火焰永不熄灭

史书将你的容颜铭记

时间也无法抹去

我们就是我们

我们要永远留在我们热爱的土地

……”

在漆黑的地窖里，他们开仓放完最后一批储备的粮食，正坐下休憩。

远处号角声再次响起，如同夜莺的歌喉一样嘹亮婉转。

“听见了吗，我们要赢了。”肖恩几乎喜极而泣。

不光是为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斗争，更是为了他死去的父亲和母亲。

他可以不在乎执政者是谁，但身为朗曼家族的儿子，他有责任和立场对伤害自己亲人的仇敌耿耿于怀。

他并不憎恨威尔逊家族，但憎恨威尔逊家族中对他父亲造成伤害的那些人。

“恭喜你。”伊莉亚的眼神不甚复杂，她轻声对肖恩道：“恭喜你即将完成了多年以来的夙愿。”

多年的夙愿，便是要对付威尔逊家族，她的家族。

肖恩望着她的脸，竟片刻间挪不开眼睛，他的目光似乎粘粘在了伊莉亚的脸上。

这些日子，她瘦了不少，肖恩知道她为了这场战役的胜利都牺牲了什么。

“谢谢你。”一时间，他如鲠在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憋出三个字。

伊莉亚抿了抿唇，微微一笑，不甚在意。

他垂眸低首，轻声道：“我知道没有你，我不可能还活着看到这一天。”

伊莉亚轻笑道：“没有我，你可能现在已经是第二基地最优秀的执政官了呢。”

在黑暗中，安静地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其实，我很后悔认识你。”伊莉亚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沙哑，喉咙间像夹杂了泥沙一般。

肖恩没有说话，地窖内如死寂一般沉静。

“我更后悔在那场宴会中邀请了你。”伊莉亚的声音继续在黑暗间传来。

肖恩吸了口凉气，打断道：“不要说了。”

“这一切的起因都是我的自私……”

“我叫你不要说了……”肖恩的手气得发抖。

伊莉亚果然没有再说话。

黑暗中两人靠得极其近，连呼吸的温度都喷薄在彼此的脸颊上。

过了很久，肖恩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但我不后悔应约前去，也不后悔认识你，就这样。”

“呵。”伊莉亚苦笑道：“你在说谎，你的手在发抖，它出卖了你。你的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怨恨这一切。”

肖恩叹了口气，索性直接用吻堵住了她继续的话语。

当初在927室他能够主动，现在也不介意主动第二次。

那带有极其强烈的暗示性的吻如火一般灼烧在伊莉亚的身上。

“要我怎样表面我已经不恨你了呢，这样么？”他跨坐在伊莉亚的腿上，把她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伊莉亚似乎没有料到他会如此，愣了半天没有反应，肖恩明显感到她的身体僵得很直。

他边说着边押着伊莉亚的手给自己解扣子，又道：“如果喜欢，这样也可以。”

伊莉亚抽了口气，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omega在干什么，她顿住了自己的手，声音极其不自然地道：“嘘……你会着凉的，不要这样……”

肖恩泄了气似的把额头抵在她的肩头，软声道：“你要不信，我可以就在这里给你上，你想在哪都可以。反正你已经标记了我，我永远是你的。你还可以有别的omega，但我这辈子只能有你。”

伊莉亚声音变得更加沙哑，但与刚才的悲戚明显不同，这次像是在忍着什么似的，艰难地道：“我知道了……你……不要这样诱惑我，下来！”

被勒令要求从伊莉亚身上下来，这时肖恩才陡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过激的行为。骑虎容易下来难，当时是一股热血冲昏了头脑时干的事，如今叫他清醒时整理好衣服，简直比剥光了他还羞赧。

不过他总总算松了口气，只要伊莉亚没有盲目诋毁她自己比什么都好。

他曾经是恨过伊莉亚，也做出过过激的行为，不过在经历了这么多以后，又恢复了过去的记忆，先因后果林林总总加起来，怎么也怪不到伊莉亚头上，所以要说恨她这话未免有些迁怒之嫌疑。

“哎，我真该早听你的话，就在这城堡跟你一生一世，再也不出去搅浑水，多好。”肖恩叹了口气。

伊莉亚笑道：“你要喜欢，大可以结束了战争之后就同我在这城堡里再也不出去便是。”

“那怎么可以，这世界和老百姓谁来管呢？”

“谁爱管便来管，只要地球一日不消失，我便一日死不了，只要你喜欢我还可以在这城堡上空设下结界，什么妖魔鬼怪都进不来。”

“不行……”

如果只管自己的话，倒可以只是隐士游侠，但是他们肩负这么多，不可以只是独善其身。

“好……你愿意怎么管就怎么管，只当这天下是我们的家，可好？”伊莉亚笑道。

肖恩忽然有了一丝迟疑，他平静地注视着她：“你真的愿意陪我？”

他只觉得这一切美好的有些不真实，像是乌托邦世界一般，像是童话世界似的。

天上真的会把所有的好运都送给他么……？

“当然，等战争结束了，我们就建造属于自己的家园。你想把它设计成什么样就什么样，有谁不满意就让他来找我。”伊莉亚伸出手抚摸了一下他毛茸茸的脑袋顶，眼神中充满宠溺。

肖恩很少见到展露出如此纯真笑容的伊莉亚。

她似乎又回到了十八岁那时的模样。

穿着白色泡泡裙站在人群中间，向他缓缓伸出了手。

肖恩的心中一动，一股热流涌向眼眶，脱口而出道：“我能改名字了么……”

伊莉亚挑眉诧异道：“改成什么？”

肖恩淡淡一笑，轻声吐出几个字道：“肖恩·威尔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