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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说,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泰极丕来,乐极生悲。这种到达满足边缘的异样感觉,并不是肖恩平生第一次感受到。

他和伊莉亚一路走来,可谓携手患难,互相扶持,走完人生当中最宝贵的十年。

每次在同她做的时候,肖恩就不禁遥想,如果七年后的自己没有幸存下来,那又是怎样的光景呢?

如果他没有在都市的废墟中被伊莉亚捡到,那他又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

有人说,生活是不能假设的。因为人生当中有无数的分叉口,一旦选择了其中一条,就不能再走上另一条。

或许当闲暇的时候,会假设与回想另一种人生,另一种生活,但那始终只是遥远的憧憬。

当他还年少的时候,他第一次感到这种异样,是在政变的前夕。

他站在同样的窗台前,望着黑黝锃亮的乌鸦蜂拥之势飞落在市政厅前的电线杆上,一股不祥的预感就此袭来。

而在八年后,他站在这窗台前,又有了相同的感觉。

快要分娩的日子里,他时常做一个相同的梦。

梦里有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相貌美艳绝伦,气质旖旎脱俗。她像天上下凡的仙女,金鳞并非池中物,美得令人挪不开眼睛。

她漂浮在一种满是宝蓝色液体的玻璃罩子内,虽然没有铁链手铐束缚着,可她已经没有了意识,像是沉睡了一般。

是睡了,还是死了,肖恩并不能分清。

任凭肖恩怎么在外面拍打玻璃,女孩都醒不过来。

不知为何,肖恩竟然在梦中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悲伤,然后眼眶中就盈满了泪水。一时之间,仿佛天地万物都为她而泫泣,仿佛天地万物都知道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他拼命忍住不让泪水滑落下来,拼命地想要回忆这个女孩的姓名。

但都是烂网打鱼——徒劳无功。

“她是谁?为什么令我这么悲伤。”肖恩在梦中呢喃着,然后陡然间苏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旁边一片黑黢黢的夜色。

翻了个身,抱住了伊莉亚。

她的睡眠本就浅,被肖恩纤长的胳膊绕住了腰,顿时惊醒过来。

“怎么了?做噩梦了么?”她轻声安慰他。

肖恩把梦境的内容跟她说了,说梦到一个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漂浮在一处玻璃缸内。

是死还是活,不得而知。

伊莉亚听后沉默了半晌,然后过来吻他,悄声道:“你做噩梦了。”

肖恩听到这句话,耳畔嗡嗡作响,仿佛有人在他耳边吹高音喇叭似的。他忽然紧紧地抓住了伊莉亚的手,有些不安地说:“不,我觉得认识她,她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伊莉亚却极是平静地说:“孕期多梦也是正常的,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肖恩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多,刹那间,想起来了许多事。他仍旧肯定地道:“不,我想起来曾经和她在花园里奔跑,追风筝……我肯定认识她……但是,我想不起来她叫什么名字……”

伊莉亚没有说话,再后来她索性不理了,由着他去梦魇。

他痛苦地喘着粗气问她:“这次你为什么不叫我吃药了呢?”

“这病药不好。”伊莉亚面无表情,神态极是平静,眼底没有丝毫波动,仿佛一只没有感情的木偶。

临盆前夕,他更是头痛欲裂,就好像有人在他脑袋上劈了一刀似的。

但是任何人的药都不奏效,到后来,肖恩疼地在床上辗转反侧,索性摔了药盆子。

有个山野道人正好途经于此,看了肖恩的病后,连连唉声叹气:“孽障,孽障,宿怨皆前定,业力不可挡,若此业不消除,顽疾恐跟殿下一辈子。”

伊莉亚的表现更是反常,平常连一个头疼脑热都要按着肖恩吃药的人,却横竖不管他的梦魇之症,只是拿重金打发那山野道人走了,并嘱咐他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再后来,伊莉亚说有事要办,就离开了市政厅。

他最痛苦的时候,身边陪伴的人竟然是汤姆和杰瑞。

伊莉亚一去就失踪了好几天,佣人说她处理公事去了,可她现在连晚上也不回房间睡觉了。

肖恩最后见她的一次,是他生迦勒的时候。

他痛的快要死过去,眼前一片黑暗,依稀感觉到有人握住了他的手,在他耳畔呢喃了一句:“对不起。”

他很想告诉她,我不要听对不起,哪怕就说一句你爱我也好。

但是他疼的说不出来话。

他眼前一黑,就这么昏死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床边围满了各色人物,不远处的婴儿摇篮中依稀有个裹着包被的小糯米团子。

可他晃眼一周,唯独不见孩子的生母。

肖恩拖着虚弱的身子,问了一句:“伊莉亚在哪?”

可换来的是所有人的沉默,他们脸上表情各异,有幸灾乐祸的,有黯然神伤的,有隔岸观火的,有叹息扼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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