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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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本以为叶知萌的爷爷奶奶，会高兴再要个孙子孙女，发现叶家人一个都不吭声，满心不乐意，越想越气女儿不争气，总觉得她以后要受委屈。

饭后，叶磊和金馨带叶知萌，还有爷爷奶奶、姑姑一家去看了新房。回来后，叶磊特地问叶知萌的意见：“你觉得小金阿姨怎么样？”

“她很好啊，人很恬静，懂得也多，而且好像很喜欢你的样子。”

松了口气之余，叶磊有些难为情：“我们都多大了，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那个……我和她商量过了，不准备再要孩子，她爸妈那个年纪的人，思想比较老，觉得她没有兄弟姐妹，有个孩子安心，我晚点会和他们聊的。”

“我能理解金爷爷和郑奶奶，你和他们说，我以后会跟小金阿姨好好相处的，不会和她吵架。”

叶磊摸了摸女儿的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讲什么好，轻咳了一声，说：“你的房间，喜欢什么装修什么家具，都可以在微信上和她说，等寒假回来，我们一起逛家具店也行。”

“你们自己决定就好，我又不怎么在家。”

叶知萌一直惦记着一件事，又有些难以启齿，迟疑了片刻才问：“爸爸，那个……我们现在住的房子，你准备卖掉吗？”

“不准备卖。”

“那可不可以把它给我？就是，就是转到我的名下，如果小金阿姨没意见的话。她要不高兴，就算了。”

叶磊很有些意外，怔了一下，答应道：“当然可以，不用问她。”

叶知萌笑了笑：“你还是和她说一下吧，不然人家要觉得我们不尊重她……我去外婆家了。”

“我送你去。”

“不用送，我自己乘地铁，好久没回来了，想四处转转。”

……

叶知萌其实没有心情逛街，不让爸爸送，是因为约了李见微。

李见微也不知道抽什么风，回z市不到二十四小时，发了一百条信息给她，听说她晚上要去外婆家吃饭，非要接送她，她不让他来，他怎么都不听。

叶知萌走出奶奶家小区的时候，李见微已经等在附近了，看到她一笑，说：“一共回来不到三天，你还挺忙的。”

叶知萌笑了笑：“没办法，想我的人太多，我外婆外公让我过去吃晚饭，住一晚，明天早晨再回来，我奶奶听到还不高兴呢，嫌我在他们家待的时间少。”

说完这些，叶知萌突然记起李见微回来后没地方去，一个人在家，她自觉失言，转移话题道：“还不到五点，我们去买奶茶，然后乘地铁去新城区。”

买完奶茶出来，叶知萌还没喝，手机突然进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

接起来后，听完对方介绍自己，她很是意外：“郑奶奶，您好。哦，我方便的，您说。”

“是这样的，金馨一回家，就说我们了，嫌我们不考虑你的感受，当着你提要孩子的事儿……奶奶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和你聊聊，问问你的想法。”

叶知萌沉默了一下，说：“无论我爸爸和小金阿姨怎么决定，我都支持他们，我已经长大了，不会给他们添麻烦的。”

听到这句，李见微侧头看了叶知萌一眼，她垂着眼睛，瞳孔被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看不出情绪，语气毕恭毕敬。

“你不反对吗？郑奶奶看着你爸爸长大，又看着你出生，就算你心里有想法，我也理解的。”

“我没想法的。”

“其实金馨是想有个孩子的，但你爸爸呢，从一开始就说不想，他和你爷爷奶奶，都很疼你，把你的感受放在第一位……金馨呢，跟你爸爸相处得好，就妥协了，也说不要。可我和她爸爸，心里吧，总是担心。不是说你不好，以后成一家人了，我们肯定把你当亲孙女疼，就是……”

郑老师欲言又止：“我们家，就她一个孩子，要是她有个兄弟姐妹，我们也不担心，我们都六十几岁了，就怕她以后一个人，无依无靠的。”

虽然郑老师没明说，叶知萌也明白他们的意思：“小金阿姨人很好，我以后也不会任性，会对她好、跟她好好相处的。可我已经长大了，再喜欢她，也永远没法把她当成妈妈，因为我有妈妈。所以，郑奶奶，我理解你们，如果我爸和小金阿姨想要个孩子，我不会反对的。”

郑老师一直觉得，叶磊不肯要孩子，全是因为叶知萌，听到这话很是高兴，承诺道：“萌萌你放心，无论他们是自己生，还是领养，都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我们就那么一个女儿，家里房子好几套，退休金也挺高，我们带，我们养。经济上、精力上都不会让你爸爸有负担，也会教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和你这个姐姐亲，将来啊，你们互相依靠。”

叶知萌正要应声，李见微突然抢过她的手机，冷声说：“郑奶奶？您好，我是叶知萌的朋友。您家就那么一个女儿，您为她的未来担心，我能理解。叶老师也一样就叶知萌这一个女儿，他考虑她的感受，您理解不了吗？你们和叶老师意见不统一，应该找他谈，越过他给叶知萌打电话，这不太合适吧？”

叶知萌不想爸爸难做，惊讶之余，抢回了电话。她刚“喂”了一声，半晌没说话的郑老师，就回过神儿，笑道：“我和你爸爸谈过……给你打电话，也是病急乱投医，萌萌，你有什么想法，随时都可以和郑奶奶说……”

“我没有想法的。”

又客套了两句，叶知萌挂断电话，皱眉看向李见微，没好气儿地说：“你干什么呀！为什么要抢我的手机乱说话？”

李见微抿着嘴，没啃声。

意识到自己不该把坏情绪，发泄到李见微身上，叶知萌放缓语气，说了句“对不起”。

“我知道你是站在我的立场，帮我说话，但是这么敏感的关系，又是奶奶辈，她说什么，听着就好了，不然我爸夹在中间会难做……而且她态度也挺好。”

迟迟等不到李见微回答，叶知萌拉了下他的袖子：“你生气了吗？”

“没有。”就是心里乱糟糟的，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九个月前的叶知萌，那么理直气壮地干涉她爸爸的正常恋爱，那么气势满满地冲肖黎他们嚷，他非但不讨厌她小小的蛮横和任性，还觉得，她这样的女孩，就是可以偶尔不讲道理。

一年还没到，她突然之间懂事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没感到欣慰，还挺难受的。

李见微一直不讲话，叶知萌认定他是生气了，解释道：“我奶奶他们那代人，特别高风亮节，以前在单位里，有什么好处，他们都习惯性地谦让。他们愿意委屈自己，可遇到孩子的事情，就会变得自私。”

“我奶奶那么讲道理的一个人，中午吃饭的时候，也和姑姑一起，再三和小金阿姨他们强调，在我们家，谁都不可以委屈我。所以小金阿姨的爸妈优先考虑她，不奇怪的，我奶奶也一样啊。”

“小金阿姨的爸妈担心我不会真正和她亲近，觉得就算她领养一个孩子，从小带，也比我可靠——这没错啊，我本来也不可能把她当成妈妈。”叶知萌的声音越来越小。

李见微不知道说什么好，侧头问：“还习惯吗？”

叶知萌笑着点了点头：“我又不是小朋友了，都一个人在外地念大学了，有什么不习惯的。我爸爸一个人太孤单了，小金阿姨很恬静、脾气很好，看起来也很喜欢他，他能找到合适的伴儿，我很高兴。”

李见微观察了她片刻，见她似乎是真的挺高兴，就岔开了话题。

两人搭地铁到新城区，把叶知萌送到外婆家楼下，李见微说：“去吃饭吧，你是明天早晨走？我到时候来接你。”

“我自己认得路，为什么要你接？”

“我没事做，闲着也是闲着。”

“谁让你非要跟我回来。”叶知萌冲他挥了挥手，“我大概九点钟离开。”

李见微点了下头，目送她进单元门。

他心里有点乱，没着急离开，走到花坛边，点了根烟。

才抽了两口，就看到叶知萌走了出来，他走过去正要叫她，却听到她给外婆打电话：“这边有点事，今天走不开，我明天早晨再回家去……那你就把做好的菜留起来，我明天回去吃，睡完午觉再走。”

挂断这通电话，她又点开微信，给奶奶发了条语音：“外婆让我多待半天，我明天下午再回去，午饭在外婆家吃。”

发完语音，她把手机收回口袋里，无精打采地走出了小区，李见微好奇她两边撒谎，是要去哪儿，跟在后面，没叫她。

叶知萌慢悠悠地走了半个钟头，许是累了，坐到了小公园的木椅上。她独自一人坐了许久，一直低着头。

李见微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走近了、正准备叫她，突然听到了低低地啜泣声。

记起她前一刻还特别真诚地笑着说“我很高兴”，李见微既满心酸涩，又哭笑不得。

他坐到叶知萌身侧，歪过头朝她笑：“你这是，喜极而泣？”

看到他，叶知萌一下子怔住了，许是觉得丢脸，反应过来后，她显得有些无措，用手背胡乱擦了擦眼泪。

她觉得丢脸极了，妈妈走了七年了，爸爸再婚没有错。

爸爸很好，阿姨也很好，爷爷奶奶、还有姑姑都很照顾她的情绪，金家的爷爷奶奶也可以理解，大家都没有错。那么，她现在的伤心就是她的问题，是她不好，自私小气，所以羞于启齿，只能藏起情绪。

李见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任何安慰的话都没有意义。

他看了叶知萌片刻，叹了一口气，抬手揽住她的肩，回身抱住她，垂下头，轻声说：“你爸要结婚，你暂时还没适应，觉得伤心、委屈又怎么了，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不高兴就不高兴呗，撒什么谎，以后可不许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七千字！直接抱上了，快夸夸我！

下章在一起！

现实中有很多郑老师金老师这种父母，子女都39岁，40岁了，他们依旧觉得是孩子，依旧想拿自己的经验替子女做判断，沟通不成就直接干涉，把子女的生活搞乱，简单的事情变复杂。

虽然这种控制欲过强，毫无边界意识的父母不对，但他们确实是一心为了儿女好，全心全意的付出和疼爱，真的跟他们吵架，他们又要伤心、骂白眼狼，相处起来就，特别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