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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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棠棠囫囵打了个小盹儿,宋云烟手中的半卷经书刚翻阅完,那头霜降小跑着进来,压着声音俯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香阁内萦绕着书卷墨香,宋云烟凝心听完,并未接话,而是将目光落到已经酣睡过去的妹妹脸上。
她有些不忍:“已近深夜......可是母亲的意思?”
“是。”
霜降亦是舍不得,她瞧了一眼宋棠棠,只见二小姐一晃一晃地点着头,两排团扇似的长睫毛扑在灯影下,拢出一道虚虚的光来。
“如此......”宋云烟沉吟一息,把经书合上,搁置在桌案一角,“对了霜降,父亲还未回府吗?”
霜降将大小姐的书卷分门别类地摆放好,摇摇头:“前头传回的话,说是老爷今个儿不回府了。陛下留了老爷对弈。”
宋云烟点点头,“你去回了母亲的话,我先领着棠棠去简单的梳洗一番......”她用柔嫩掌心揩过宋棠棠侧颊上因为蹭着桌面而沾上的一星尘埃,而后说道:“今日说接见宫里的贵人,可有言明是哪位贵人?”
霜降面露难色:“没说。夫人院里的各个是锯嘴葫芦,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宋云烟薄红的檀口微张,一番话绕在心间打了个转儿,最终她只是示意自己明白了的点点头,然后轻着声音叫醒宋棠棠。
她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醒过来,听完宋云烟的话后,有些呆呆地问:“大姐不同我一起去吗?”
“多大了的人还要大姐陪你去吗?”宋云烟柔笑着点点她的额间,“快去吧,莫要叫母亲等急了。”
宋棠棠被谷雨立夏手疾眼快地拾掇了一番,她捂着小嘴,哈欠连天地被两个小丫头搀着臂弯往前走。
雨点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涓淌着,引路的深红纱灯被风卷的摇摇晃晃,宋棠棠裹着薄纱的外披,被冷风迎面一兜,颤着肩膀打了个喷嚏。
她用食指横在鼻尖之下,瓮声瓮气道:“谷雨,这夜里凉,祖母那儿有没有夜夜差人伺着?”
“安心吧,小姐。”谷雨替她系紧外披,“烧得炉子都是咱们最好的金顶红炉。倒是小姐,怎么好端端的又打起喷嚏来?”
“不碍事。”宋棠棠摆摆手:“一会儿在娘面前不要小题大做。省得娘又要替我操劳。”
三人行在夜间,雨缝中耳闻细微虫鸣。月上中天,几许星子寂寥地点映在夜空,被铅沉的乌云一盖,又无声无息的掩了过去。
绕过抄手回廊,清冽的荷香混在冷风里,宋棠棠脚步一顿,知道是到了母亲的小院。
立夏一边提醒她“小姐小心,这有台阶......抬脚......”,谷雨提着她的裙摆,她站在月牙拱桥上,朝着宋夫人的方向绽出一个甜笑。
她虽然看不见,可是通往宋夫人小院的这条路她走了无数回,就算是闭起眼,也清清楚楚的知道在哪儿有石阶、哪儿有回廊。彼时她就站在莲池的拱桥上,远远一喊,宋夫人便从阁内走出来,对着她温柔的笑。
细雨之下,那少女的身影朦朦胧胧。
屏风之后的人影一动,差点摔碎手边的一瓷茶盏。
宋夫人双手绞着一张雪白帕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至远处款款而来的女儿。
她和阿玥,生得实在是太像了。
养育棠棠十五载,看着她从蹒跚学步的一个粉团子,到现在攀上爬下的小姑娘,十五年光阴如梭,宋夫人平心而论,她鲜少将棠棠与记忆中那个少女重叠。
但是她在极偶尔的深夜里也会想到,阿玥是不是也弹着一手很难听的曲子,亦或是字写得歪歪扭扭、画像从来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是不是也整日都咋咋呼呼、风风火火。
阿玥刚出生时,险些就活不成。因着是不足月的早产,生产时又是大出血,娘胎里便带了亏空的气。偏偏又赶上寒冬腊月,这病气一裹,几乎就挺不过来年的开春。
陆茵梦还记得自己那个皱巴巴的,面色发黄,像跟恹黄枯草似的小妹妹。
阿玥自幼便是体弱多病,这一点棠棠几乎和她如出一辙。宋夫人执拗地不肯请大夫去算棠棠的性命长久,唯恐又听一句“活不过双十”。耀京不比江洲,当初爹娘把阿玥养在江洲,也曾受了锥心蚀骨之痛,以至于阿玥死后,爹大病了一场,没挺过,也随着阿玥去了。
她还记得父亲那几晚,已经形销骨立的中年男人捏着阿玥的书信和画像,对着这个从未感受过点滴父母之爱的小女儿充满了无限的悔意和痛苦。
也是因着这一层的原因,宋夫人和宋相执意要将棠棠养在自己跟前,并且从未有意要拘着宋棠棠的性子。不苛求她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只求她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
棠棠刚出生那几年,夫妇两还曾担心过宋云烟会嫉妒自己妹妹。就算他们如何一碗水端平,总免不了要分去更多的关心和疼爱给小女儿。
好在宋云烟记事早、懂事也早。每每棠棠犯了错,都是她站出来把妹妹护在身后,严肃着一张小脸对爹娘说:“不要责罚棠棠,都是自己没有为她树立好榜样。”
宋云烟的闺名取自“云烟本是无心物”,她也就真的应了“云烟”二字,从容淡泊,优雅沉定。
而当时夫妇两要为小女儿取名时,却犯了难。
还是宋夫人翻出先前阿玥寄来的书信,在一封染有淡淡海棠香的信笺上,读到了一首小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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