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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颢帝亲征,大获全胜。一个月后回至圣都,当晚就办起了庆功宴,一时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席间颢帝大肆赞赏薛虎将军忠勇双全,加封为永兹侯,算是个纪念;又夸奖忠义侯宝刀未老,赏银万两。最后跟藩国的使臣寒暄了半天,无非就是互相吹捧,你说我“大皇帝与天同寿”,我祝你“好国君福寿年高”。觥筹交错,笙歌燕舞,仿佛盛世已至。
钟离莜却一直在走神,紧挨着太子钟离兆言盯着他看,手指捏着他的衣袖不松。太子也没怎么注意颢帝在说什么,见她神色有异,不停小声问道:“莜莜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大哥,近来安好?”钟离莜声音沙哑,眼睛红彤彤地有了血丝,满肚子肚子的话憋在喉咙里,一句都吐不出。
太子微怔,见颢帝往这边瞄了过来,忙道:“莜莜,哥哥好着呢,要实在不舒服,我悄悄跟君父说,让你回去休息。正好瑞瑞天天念叨着想姑姑了,你且去陪陪他。”
“我没事,我就是想看着哥。”钟离莜笑笑,刚想再说些什么,忽闻颢帝唤道:“莜莜,来,到爹爹身边来。”
“是。”钟离莜被迫收回视线,缓缓起身走向颢帝。
颢帝慈祥地向她伸出手,眼中满是骐骥。钟离莜站在玉阶前,抬头望去,金樽玉杯反着光,映得颢帝犹如画中仙君,高高在上且遥不可攀。她迟疑地抬起脚踏了一步,却被沉重的裙摆绊了一下,这才想起她穿着公主的华服,应当提着裙子才是。
于是她将裙摆提了起来,生疏且艰难地一步步踏上玉阶。无数视线追随而来,似是密密麻麻的寒芒扎在她的后背上。待她终于登至最高处,站在御案旁,回首四顾,满殿朝臣齐刷刷地看着她,神情站在这高台之上一览无余。有麻木,有讥讽,有赞叹,也有心怀鬼胎、眼神躲闪。
皇子中,仅来了太子大哥与三弟湘王。太子面带笑意地看着她,湘王则缩在殿柱子的阴影里,佝偻着腰,垂首不语,谨小慎微的性子倒是与上辈子没什么两差。五弟邗王留守西边关,算来此时应还在路上往回赶。
而她最想见的老四覃王借口身体不适,在王府里磨磨蹭蹭得丝毫没有诚意,也不知在打什么算盘。
这时颢帝牵住了她的手,说了句什么,她没听清。群臣忽然起立,走至大殿中央叩首高呼:“昭懿公主孝悌忠信,国之福泽,万民之幸也!”
钟离莜的另一只手还攥着自己的裙摆,指关节微微用力。她克制不住地回想起这样一个画面——她站在玉阶下,穿着亲王的蟒袍。颢帝则高坐在龙案旁,满朝文武本噤若寒蝉,直至一人站出来高喊:“晋王阻兵安忍,负险不臣,恐有谋逆之心。请陛下严查!”
“请陛下严查!”群臣似是听见了什么指令,整齐地跪叩长呼。颢帝一言不发地揣着手倚着椅背,似笑非笑,如同在看一场好戏。
她将视线移至带头高呼的那个人,见他将脸埋在手背上,跪得如同蜷缩成了一团,不禁失笑,轻声问道: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
“莜莜,爹爹问你话呢!”颢帝忽然摇了摇她的胳膊,嗔怪道:“莜莜看什么呢?莫不是看上哪个青年才俊了!”
群臣低声哄笑,回荡在殿梁之上,嗡嗡作响。钟离莜不由自主地歪了歪头,嘴角也挑起一抹笑容,带着几分讽刺道:“爹爹,这里哪有青年才俊了,有的都是我朝的中流砥柱,肱骨之臣。”
“哈哈哈,听听,我家莜莜夸你们呢!”颢帝爽朗大笑,却敏锐地察觉出她的腔调有几分古怪。猜不到缘由,只得归咎于车马疲劳。便继续说道:“此次亲征,昭懿公主是大功臣!当赏!而抚育公主的阮贵妃贤良淑德,教女有方。朕决议,追封阮氏为孝德皇后,以彰其功。”
群臣忙迎合着:“吾皇圣明!
阮贵妃实乃太子的生母。圣善仁皇后仙去后,其唯一的子嗣钟离莜年仅四岁。念及她年幼丧母,主动将其带在身边抚育,无微不至,恩逾慈母。三年前薨逝后,以皇贵妃之礼下葬。
钟离莜倒是没想到颢帝能将这恩惠“施舍”给阮贵妃,一时语塞。太子则先惊后喜,激动地叩首长拜,一个“谢”字还没喊出来,就听颢帝忽然哼了一声:“同一个娘养出来的孩子,怎么莜莜比你聪慧这么多!若非莜莜是个女孩子,我早就改立她为储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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